国子监的男学子们甚是愤慨,在礼部外聚集抗议。陛下听闻,说这些人是“占尽好处贪得无厌”,下令所有参与之人褫夺举子身份。天下哗然的时候,孟月池正在东阳县的长村,河水奔流,河边,她看着一台模样奇怪的水车。“这个水车,是在纺纱?”“回大人的话,正是,这是我们村里孙老太太带着一群女子制好的水纺车。”“水纺车……”孟月池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们。最前面的老妇人,她的头发彻底白了。 姑娘请披黄袍(二十八)“要是水缓些,便能纺棉纱,一天能得十五六斤,只要两个人看着就够了,棉纱比寻常的硬些,制出来的布更挺括,要是雨后水急,棉纱容易断,倒是能纺麻,一天能得二十多斤,麻线也是更硬挺。”老人的说话慢吞吞的,低着头,声音也低,说得倒是还顺畅。孟月池也不催她,只让她站在河边慢慢说。水车被河水带着哗啦啦作响,孙阿梅的孙女和白娘子两人小心理着棉线,要是水急了,棉线就收得快些,要是水满了就抻一下。一个类似于江南水转磨的的水纺车,能改进的地方还很多,产量虽然比人要多些,也没多多少。跟着孟月池来的参事和幕僚都看向东阳县令罗巧玉,她是六年前的进士,在繁京等选官等了五年,去年下半年才调来东阳当了县令。之前江左益叛乱,砍了一个东阳县令,节度使来了平卢之后将高门豪强的地分给了百姓,豪强回来争地,县衙紧闭大门,节度使大人就废了一个东阳县令,上一任东阳县令也算勤恳,无论收税、安民、救灾、修路、织厂还是劝学都做的不错,去年被节度使大人保荐成了兖州瑕丘府知府。她是十年间这东阳县的第四任县令,也是第一任女县令。前有珠玉,亦有车鉴,罗巧玉自然知道该如何当好这个县令,不仅要将该做的做好,更要有双眼睛,替节度使大人看见她想要看见的。比如这水纺车。见大人一直不说话,罗巧玉低声说:“大人,如今这水纺车虽然还粗糙,却可再改……”“我自然知道这东西好。”正二品的节度大人今日穿的是一身油紫的棉质罩衫,头上只戴了个小巧的花草纹金冠,风从河上来,撩拨着她的衣袖。“这个水纺车真的是太好了,我手下有些会造军械的,让她们陪您一起将水纺车做得更好些,推行各处,可好?”她问的是一头白发的孙阿梅。孙阿梅看了一眼水纺车。“大人看得起老身,老身便没有一个‘不好’。”听见这位老人的话,孟月池微笑点头:“那就在这儿设一个农械司,阶同军械司,正九品,一应俸禄开销走节度使府,孙司正,我记得是你是能说会写的,需要什么东西,多大的地方,这些都要你费心,想好列好,派人送给我就好。”孙司正……孙阿梅悄悄抬眼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看见了一个精致漂亮的下巴。她有些慌。孙司正,是、是叫她么?知道节度使大人来了,长村的村民都来看,刚刚跪下的时候都老老实实的,现在站着,看这位神仙似的节度使大人说话和气,他们的胆子也大了。一个汉子缩着脖子看了一眼那水纺车,问孙阿梅:“孙老婆子,司正是什么?”孙阿梅还傻着呢,她的孙女儿先反应了过来,捂着嘴想为奶奶高兴,眼泪哗啦啦地掉。“司正是官,九品官!以后孙老婆子也是当官的了!”“大人,因为一个水纺车就赏官……”回去的路上,原平知府骑马,落后孟月池半个马身,“委实过于丰厚。”苏茗子和蓝昭原本并辔而行在商量如何推行水纺车,听闻此言,两人连忙上前:“大人,几个乡间农妇能够想出借水力做纺车之法,虽然粗陋,却实在难得。”“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孟月池笑了笑,“能封孙阿梅这等有勇有谋,未曾委顿于世事之艰的人为官,本官很是高兴,也认为很值得。”原平知府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孟月池转头,看向前方的路。繁京城里如潮来潮往,官也好爵也好,都藏着陛下欲以女臣为刀剑与清流相争的私心。为刀剑者立朝堂。劈前路者在田亩。她封这一个官,恐怕比陛下甩出去几百个金印还高兴。
“朕提拔这些女人,是让她们替朕冲锋陷阵,替朕去让那些男人无暇他顾,别盯着朕屁股下面的椅子,结果这些女人在做什么?嗯?她们反过来要朕别任性妄为,哈哈哈哈!”皇城的内殿里,当今陛下穿着金红色的大裙子,抬手将一摞奏折挥到了地上。那些国子监里的士子不过是一群于国无用的虫豸,不知道多少人是自知自己无能考进士,就指望着能得一个“记名进士”,这种人就算真当了官也不过是尸位素餐的废物,她把他们全数废了有什么错?男人们反对也就算了,连女臣都让她三思!“不过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她们的一切是谁给的!”说罢,她一脚将凳子踢翻在地。抬头,正见窗外的玉兰花开得好,万俟玥眯了眯眼,突然说:“兰君,让人去把那株玉兰劈了!”兰姑姑一直站在一旁,闻言连忙退了出去。走在出宫的路上,御史中丞柳铉徵的脸上并无表情。比起十二年前那风光无比的“柳副相”,如今在起复后直接执掌御史台的柳铉徵要深沉许多,哪怕刚刚被陛下训斥,也未曾让她变了脸色。“柳中丞,梅相请您一叙。”看见梅舸的帖子,柳铉徵片刻后才“嗯”了一声。若是十二年前,柳铉徵是绝不会赴梅舸之约的,她不喜欢梅舸,从头到脚都不喜欢,在她看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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