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给他老子难堪!老圣人本欲借圣寿之际,向文武百官、宗室皇亲,半玩笑半认真地敲打敲打皇帝的“有了儿子忘了爹”,可刘遇这么干脆地请罪来了,弄得好像他再提这事,就像是小气计较了——蔡客行说得明白,江南盐案漕改,永宁王行事并无差池,他本来也只能不论对错,拿皇帝的态度说事,可这么一来,仿佛一拳头打到棉花上,梗在心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
这个孙儿一向聪明,可是如今,聪明得已经让人拿捏不住了。
刘遇去养心殿的时候,正遇上蔡客行和周昌敬一道出来,他客气地停下打了声招呼。如今周贵妃还在宫里“静养”,周昌敬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回了声便欲走,偏蔡客行还仔细打量了番,关切问道:“永宁王这伤口不短呀?今晚上承恩侯的孙子过百日,王爷还去吗?”
“我小时候淘气,腿上胳膊上不知道摔出多少这样的伤呢,没事儿。”刘遇咧嘴一笑,“我一没伤着腿,二没哑了喉咙,走得动道,喝得了酒,承恩侯的好日子,干嘛不去。”
蔡客行笑道:“永宁王孝顺,那晚上承恩侯府上再叙。”
承恩侯空有爵位,未得实职,然而人家是唯一的那个名正言顺的国舅爷,皇后无子,几个皇子不管外家是强是弱,横竖都是庶的了,皇后与承恩侯的青眼,说实话也没法让他们沾上“嫡”字,不过总归要有所偏向,否则堂堂的中宫皇后也真成了摆设了。会选永宁王实在再正常不过了——起码不用担心以后宫里有两个太后分庭抗礼。人家亲舅舅也不是无能之辈,承恩侯也没指着他舍弃了林家,视自己为亲舅,但至少面上功夫,刘遇得给足了。
周昌敬心里颇是不适,只他做老了官,脸上也不显:“蔡相如今同永宁王倒是走近了。”他这话也不是白说,沈蔡之争由来已久,蔡客行年轻时也是做学问的,和沈劼颇有些争论,及至他入了官场,因办差得力,渐渐调至要职,眼看着比沈劼还要荣耀些,两人自己倒能维持着同僚和气了,门下弟子们却相互看不大起,常有摩擦。如今沈劼是刘遇的恩师,蔡客行自己又是三皇子的生母蔡嫔的堂兄,周昌敬虽然因为周贵妃遭了厌弃的事儿,知道二皇子多半是没机会了,但也不大乐见蔡客行亲近刘遇。
“要办盐税的差嘛,永宁王在前头顶着,我们办事顺利得多,怎么都得承这份情。”蔡客行眯着眼睛,微微笑道。
其实也不只是盐税了,永宁王也不过是今年才开始办差,就挑了大梁。族里不乏有说他不过占了年纪优势的声音,但周昌敬心里也明白,差距一旦拉开了,就再也难追上。而他办的这些差事,若是过几年让二皇子办,也未必能有他利落。说到底,一开始皇帝对儿子们的培养就没想着一视同仁。
可是即使心里知道没什么希望,皇权离得那样近,谁会真的舍得退让?
别说二皇子自己,周昌敬也算经历了大风浪了,都舍不得。
说白了,蔡客行自己已经位极人臣,三皇子就算有造化,也没法让他再进一步了,掺和进储位之争反而可能惹上麻烦。不过也就他自己了,蔡家其他人,可都还盼着三皇子出息呢。毕竟面对那样的诱惑,怎么大的野心都不为过。
那么忠顺王呢,他有这样的野心吗?
他自然也是有的。
但正是被上皇养出来的眼光谋略让他彻底意识到了,那个位子对他来说已经遥不可及了。可惜他硬着头皮往外把自己摘干净了,却有不着调的糊涂鬼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只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忠顺王这样的,要真把他逼到绝路上,也未尝不肯拼个鱼死网破的,到底他还当着领侍卫内大臣的职,管着大内侍卫呢,真要拼,也是掀得起风浪的。刘遇正是知道这点,才自个儿跑来给上皇赔了罪。
太上皇和皇帝之间那股绷得极紧的弦,因着永宁王的跳脱得到了暂时的缓和,至少明面上,二帝恢复了从前的和气。忠顺王因此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承恩侯府上的酒席上,特特来找刘遇私下说:“只怕过了这一遭,要惹皇兄不痛快了。”
“又不是王叔的错。”刘遇宽慰了一句,话锋一转,戏谑笑道,“况且王叔自谦了,你惹不痛快的人多了,也不是这一回两回的。”
虽是玩笑,但忠顺王也不是听不明白,叹气道:“我再斟酌斟酌。”他如今的位子、和上皇的亲密,给了太上皇的旧部们一个极为错误的信号和不切实际的希冀,这些对他来说太过致命。可是权力虽烫手,要彻底放开,也不那么甘心。他要是真只是想着自保,埋头过日子就行了,哪里会特特地过来向刘遇示好呢?
只是这小老虎不太好拿捏,如今倒反过来拿捏他了。
蔡客行领着一帮子人热热闹闹地到处找刘遇来了,忠顺王也只得压下内心的百转千回,把酒满上,又不失亲昵地劝了句刘遇:“少喝些,仔细晚上头疼。”
刘遇应了声,拧头过去了。
承恩侯家里是个旺族,今儿个过百日的是长房长孙,自是十分看重,他家里子弟说不上败家纨绔,也只能算得上平庸,当年打的就是用女孩儿婚嫁帮衬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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