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在这里哭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阿宁,我只是冒用了她的身份跟你拉近关系,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她肯定还活着,还在某处开心的活着,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找到她,我相信,你能找到她的。」「忘了我,忘了我们的事,去找她。」这是最后一行,再也没有了。沈长秋将这张纸翻来覆去,她的信结束了,她的字结束了,她的话结束了,沈长秋的心,仿佛要在分崩离析的躯壳中停止摆动了。那天在警局,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确实没有正面承认过她的身份,却也在这封信里说她不是她。或许,她是给自己留一个盼头,让自己好好的活着。可是……沈长秋打开剩下的几张纸,白纸黑字是他不愿看到的两个字。遗嘱。各项房产和财产列清后,是遗产的安置去向,下一行写着:「在本人去世后,上述房屋产权与财产,自愿赠予沈长秋。」后面几张是遗赠协议,甚至怕沈长秋未来不愿意似的,贴心地附上“接受遗赠声明”。所有的内容都写好,只差他的一笔签名,写上,就可以获得她的所有财产。沈长秋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一手拿着她写的信,一手拿着遗嘱,就像一个冰封的雕像。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疯了似的开始在她的衣帽间里不停翻找,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将所有的衣服,所有的收纳箱都拉了出来。终于,他在衣柜在下面的转角深处,找到了那个见过的白色收纳箱。如果不是伸手去掏,根本不会发现这里面还藏着东西。盖子掀开,众多零碎的东西中,沈长秋认出了一只独眼小熊,一个变形生锈掉漆的铅笔盒,一个手机,一件很旧的呢子大衣。还有一张过塑的照片。画面的饱和度早已没有当初鲜艳,但最边上那两个小人紧紧挨在一起。沈长秋笑出声,指着画面里那张倔强的小脸说:“你看,明明你就是你,不会有别人了。”夜色越来越深了,沈长秋把衣帽间收拾干净,将发现的一系列物品,全都移到严宁卧室的床上。他没开灯,床尾的落地窗外,一片静谧深蓝,银盘似的月亮照亮了他的视野。沈长秋将头纱戴在了小兔子头上,它和黑猫齐肩靠在床头,戒指盒摆放在它们中间,俨然是一副新婚嫁娶的场景。沈长秋坐在床尾,身上裹着严宁的被子,将他和严宁拍的情侣照,一张张摆放在面前。欣赏完毕后,他打开了严宁箱子里那部旧手机。
这是她在兰河桥下水救人时淹坏的,沈长秋花了几百块修好了它。密码界面,沈长秋没有思索,直接输入自己的生日,画面一闪,桌面背景是阳光下飞舞的蝴蝶。他点开相册,还是时间线上那些青涩的自己。沈长秋凝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露出宁静与满足的笑,他放下了对于过去或未来无法控制的担忧和焦虑,拥抱了此刻的平和和喜悦。他看向窗外,轻轻说:“阿宁,你有家,我也有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我会等你平平安安回来,你不是应该来娶我吗?”这个要娶他的小女孩,穿上了冰冷厚重的盔甲,握着锋利的剑,化身勇猛的女骑士,陷身在黑夜云波诡谲的斗争里。沈长秋闭上眼,抛却了唯物主义,两手放在胸前合十,变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向不存在的上天用力祈祷。无论耶稣或是佛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不断地无声喃喃,时间的指针,不经意划到了夜晚十点。他的电话响了,是叶青文。“喂?元宵快乐啊,小傻子。”叶青文声音放得很低,温声道:“你怎么样?和他们相处的还好吗?”沈长秋愣了一下,看着床头的玩偶,笑得很灿烂:“叶律师,我很好,我现在特别开心,你知道吗,我是有家的!”“哟?”叶青文似乎有点惊讶,像是往哪放松一躺,声音也懒散下来:“那很好啊,那我就不担心你了。”“嗯,我真的很好,我打算明天就去民宿收拾院子。”沈长秋计划着说。“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回啊,不过你那怎么那么安静呢?”叶青文那边还能听见隐约的鞭炮劈劈啪啦声,沈长秋这边,只有远处升起的零星烟花。沈长秋说:“很晚了,都该休息了,叶律师,也祝你元宵节快乐,阖家团圆!”“还有吗?”叶青文收到祝福很是开心。“嗯……”沈长秋想了想,“那……祝叶律师越来越有钱!人越来越帅!”“啧啧,嘴甜得不行,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也就回去了。”叶青文挂了电话,沈长秋平和的心更加温暖,外面的的烟花点点绽放,无名指上,钻石的火彩愈发亮眼。沈长秋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飘忽许久的心,像是彻底安定了下来,他侧身缓缓倒在床尾,耐心欣赏钻石里反射的色彩变化。“元宵节快乐,阿宁,我很想你。”一早,天还没亮,沈长秋偷偷溜出来,昏沉的光线里,他背着他的书包,回了民宿。他今天穿着的,是去年在深山里,他穿过的那件姜黄色的冲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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