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他起身披衣出门吩咐祁衔清:“去审审她那个胆小些的婢女,但不必动粗,只吓一吓便好。朕要知道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这般惧寒畏冷。”
可祁衔清听罢却反常地没有立时接下命令,而是面色纠结地站在原地。
宁云简蹙眉:“怎么了?何事瞒朕?”
“臣万万不敢!”祁衔清跪地叩首,尔后踌躇片刻,艰难道,“是乔杳她在崔姑娘婢女所住的木屋中搜到了些东西,似是……似是崔姑娘先前所写的遗书。”
遗书……
宁云简想起那日她病重的险状,不由沉默须臾,尔后低声道:“拿来给朕。”
祁衔清眼一闭心一横,将信掏出来交给主子。
宁云简带着他和乔杳去到侧屋,于上首坐下,一封封地看过去:“父亲亲启,娘亲亲启,长兄亲启,二姐亲启,三哥亲启,四姐亲启,文予亲启……”
看到最后一封,他如遭雷击,喃喃重复:“文予亲启……”
宁云简捏着那封信的两根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忽轻声问:“就这些了吗?还有没有别的信?”
乔杳垂首恭声答道:“属下已将木屋翻了三遍,没有搜到第八封。”
话音落下,侧屋中一片寂静。
微风卷动落叶,刮过庭院中冰凉的石砖,将萧瑟的声音送入屋中。
良久,宁云简低低开口,仿若是在劝说他自己:“她怕朕发现她还活着,没给朕写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祁衔清和乔杳齐齐低下头,不忍看主子此刻的神色。
宁云简将其他信放在一旁,长指翻动间,拆了崔幼柠写给裴文予的那封,抽出信笺,展开细看——
“幼柠旧病复发,时日无多,忧君右腕旧伤,颇为悬念。恰南阳有徐姓名医,擅治筋骨,虽不愿再行医救人,但仍予幼柠一纸良方,可缓君腕痛。良方与信一同送至,君可命府医验看。
君见此信之时,幼柠应已不在人世。君待幼柠至诚,幼柠深谢。望君切莫伤怀,亦莫南下寻吾埋骨处,愿君好自珍重,天寒添衣,肚饿用膳,岁岁康健。
幼柠绝笔。”
宁云简捏着信笺的长指轻轻发颤。
她唤那人文予,那人唤她幼柠。
她担心那人右腕旧伤,特意求来药方。
她对那人的一片情意铭记在心,恐其难过,怕其犯傻,忧其悲痛之下会不肯好好吃饭穿衣。
遗书有七封,其中六封都是她写给自己血亲的,独这一封,给了裴文予,她曾经的未婚夫。
唯一的例外,给了裴文予。
想到此处,宁云简眼眶蓦地一红,悲楚、委屈和妒意如浪涛奔腾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良久,他赤着眼眸低声开口:“把那两个婢子带来,朕亲自审。”
崔幼柠这一觉睡得极香甜,直到天光大亮方缓缓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地撞入宁云简沉如深潭的眸光之中。
她吓了一跳,又见他脸色苍白如雪,眼中却有根根红血丝,不由有些担心,忙坐起身来凑过去:“云简哥哥,你怎么了?”
宁云简看她许久,却并未回答,只是道:“先起来洗漱用早膳吧。”
他此刻的语气平静却略显冷淡,半点不似昨夜为她暖身的温柔。崔幼柠心里一咯噔,已有了猜测。
她敛眸起身,安安静静漱口净脸。
女影卫拿来了胭脂水粉和两匣首饰。她如今身子太弱,不欲上妆,又恐首饰戴多了会累着,便只戴了几朵小巧精致的簪花和一支玉钗。
她本是想挑成色差些的簪钗,但这里头的每一件都不是凡品,即便是最不值钱的那一支,也是命宫中巧匠用上等美玉精心雕就的。
崔幼柠换上一身水红秋裳,端坐在宁云简对面用膳。
早膳自然丰盛美味,可崔幼柠心神不宁,只勉强将面前的鸡丝粥喝完了。
宁云简抬眼看了看她,淡声道:“吃饱了?”
崔幼柠颔首:“嗯。”
宁云简也放下碗,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开口说道:“朕看了你给裴文予写的信,也已审问过你的婢子。”
崔幼柠俏脸顿时一白。
宁云简细辨她神色,缓缓道:“阿柠猜到了。”
崔幼柠脸色白得更厉害了些:“嗯。”
“但朕还是想再问阿柠一遍。”宁云简声音喑哑,“她们说,那徐大夫只在每年除夕前后出关,你为了求得那张药方,便在雪地里足足站了七日,如今体寒虚弱、难以有孕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是真的吗?”
崔幼柠低下头不敢看他:“是。”
宁云简心如刀绞,只觉喉咙应也被她刺了一刀,说话时才会这般疼:“那朕问你,你肯为他做到这地步,当真全然只是为了偿还他的恩情,对他一丝情意都无吗?”
崔幼柠樱唇颤动:“没有。”
“那你为何在信中嘱他天寒添衣,肚饿用膳?”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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