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屋里走。
泡在午后的阳光里,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偶尔远远划过的鸟鸣。波西米亚站在屋外等了一会儿,只觉好久没有过这样闲适安宁、懒洋洋的时候了,要不是腹中饥火像是淬了毒,她简直能站着睡过去。
“喂,里面怎么样?”她朝半掩的大门里喊了一声。
静悄悄的,没有人应。
“元向西!”
屋里还是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她探过头,顺着门缝往里看,只能看见半条暗走廊;好像一推门,就会从屋子里迎上来一股凉风。
波西米亚迟疑着抛出去一丝意识力,用它轻轻把门推大了。在木板吱呀声里,门逐渐张开了,露出了里头的走廊、楼梯、楼梯下一张摆着家庭照片的小圆桌……以及从天花板上,晃悠悠垂下来的两条人腿。
她尖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什么人!”
与她的话一起落入空气里的,还有几点小小的银芒;一接触到空气,它们就划出几道交错弧线,急速朝天花板上的人腿扑了过去。那双人腿原本只是软软地晃在空气里,银芒激起的破空声一响,它们突然活过来、一曲膝盖,缩进半空里时,响起了元向西的声音:“等等等等,是我!”
波西米亚回过味来,气得脸上都发烧:“你他妈闹什么!”
“开个玩笑嘛,我看到二楼地板裂了个洞,刚好可以钻下去,”那双腿在半空里使劲蹬了几下,木板叽叽吱吱地响了一会儿:“诶?……诶?”
“又怎么了!”
“我好像卡、卡住了。”
波西米亚清脆地拍了拍手掌,转身就朝屋后走。反正杂物工具之类的,更有可能是放在屋后仓库或者车库里;在她绕过门廊的时候,还能听见元向西越来越远的声音:“你帮我一下啊,喂……这个怎么回事,上半身拔不出来……”
卡到投胎吧。
她用意识力撬开了一扇卷帘铁门,果然露出了一个铺着水泥地的仓库。几台她不认识的农耕机器,并排坐在中央;周围是一圈架子,摆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拿眼一扫,就瞧见角落里的水桶了。
没有网子一类的吗?波西米亚往门边凑了几步,打量着蒙了厚厚一层灰的工具架。大半个仓库都浸在阴影里,角落中的杂物也被挡得看不清,她只能再次往回走,想把元向西叫来,让他进去找找——走到大门口时,忽然觉得四下静得出奇。
不叫了?拔出来了?
波西米亚一探头,发现天花板下空空荡荡,那双腿早不见了,只留了个天花板上的裂洞。“你如果再干一次蠢事,”她威胁道,“我就要把你砌进这栋屋子的墙里,让你在砖头里永远做鬼。”
不知是哪里的木板,慢悠悠、吱呀呀地响了一声。
“快点滚出来!”波西米亚早就没了耐心,退了几步,四下扫视着房子:“你装什么不存在,本来就是个鬼了!”
“第三次了!”二楼窗户唰地一下被拉开了,伸出了一张十分不服气的脸:“我就顺便看看二楼什么样而已,你叫我干嘛!”
“你先下来,”波西米亚将仓库里的情况说了,又催了两句,总算看见他一拉门走了出来。“看了厨房吗?有吃的吗?”
“那取决于你肯不肯吃绿毛霉菌了。”元向西耷拉着脸,说:“以你目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你说不定真的吃过。”
“我还红烧吃过你妈。”波西米亚一边斗嘴,一边和他一起往屋后走;等到了仓库门口时,二人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
“嗯……那个……”元向西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
“回去看看?”波西米亚补全了他的下半句话。
元向西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一向苍白而无活气,现在居然还能又白了一层;波西米亚看不见自己的脸,不过想来也是一样的难看。二人不斗嘴了,紧紧挨着彼此,小步绕回了屋前。
在大开的门后,一条楼梯正通往二楼。楼梯下那张小圆桌上,摆了许多裱着相框的家庭照片,最中央是一张有点儿泛旧的结婚照。一对年轻夫妇身着婚礼礼服,依偎在一起,正冲镜头露出了笑。
就算二人都没进门,离得还远,波西米亚也认出来了。
照片上是她和元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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