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两兄妹今天怎么也去凑热闹看皇帝,不用留在家里给雁子拔毛吗?还是最近他爹手气不好,连雁子也没猎到。
面对起哄嘲笑,石头扶好妹妹膝头,不想理会,绕过这些人往家的方向走。
“石头哥怎么不理人啊。”
“是要做官了,瞧不起兄弟们了?”
“你上洛阳还得跟咱家借牛车呢。”
胖少年追上来,嘴里吧吧不停。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难得夫子肯饶我们半日功课,你们说,夫子他去看皇帝仪仗了没有?”
“道上那么多人,夫子倒想看,可他那两条残腿答应吗?”
胖少年嘿嘿笑着说。
一直没有反击的清秀少年突然停下来,胖少年哈哈笑着,一下撞击前者胸口,嚯,还挺硬。
真像被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
胖少年呼呼搓着额头,连名带姓骂道:“祁岩,你这臭石头没长眼啊!”
少年低声嘱咐妹妹搂紧她,在众人呆呆的注视下,也不说话,反而慢条斯理地卷起粗旧的衣袖,仿佛杀羊前要磨刀。
“怎么,祁岩你想打我?牛车不借了?”
胖少年后撤两步,色厉内荏地嘴硬。
“不借了,我为王婶她们卖布攒了些碎钱,足够做盘缠。”
祁岩举拳,照着胖少年的脸,常年劳作的小臂筋肉盘结,不比清秀的脸看起来好欺负。还没打,胖少年就啊啊乱叫,把小道两边晒谷子,做针线,除杂草的大人们都吸引了来。
两个大娘丢了锄头,赶忙跑来要劝架。
还没走近,便听见祁岩肃然说道:
“从前你阿父没了,夫子三年不收你家束脩,今日在这里的几位,你们谁没受过夫子恩惠?没有夫子教你我识字读书,有教无类,我等不过村夫俗子。你们取笑我可以,但谁若再敢羞辱夫子,我的拳头不会再留情。”
肩上的秋儿连连点头,气鼓鼓地点人。
“你从前把夫子的席子尿湿了、你偷过东西、还有你,把夫子最爱的山茶花揪得不像样子,夫子都没有怪你们!夫子让咱们去看热闹,放了半日学,你们居然笑话夫子腿脚不方便!”
几个顽劣少年被祁家兄妹说红了脸。
唯独胖少年,明知道理亏,还在嘴硬。
祁岩放下妹妹,叮嘱妹妹把眼睛捂住,真就打了起来,劲风呼啸,拳拳到肉。
谁都拦不住。
几个农夫见状,慌忙跑去书庐。
一行人火急火燎来寻夫子时,其人正在篱笆院里给山茶花浇水。
侍花如爱人,书庐的山茶一直开得很好。
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一根简陋木簪,男人清癯斯文,皮肤白皙得像女子敷过细粉,全靠骨子里的风仪,将这身简装穿出了几分镜湖无波的姿态。
四周竹篱茅舍,他坐在木椅上,迎着辰光,宽袖里腾出的双手倾斜陶壶,动作小心,仿佛对着的不是花,而是人。
“夫子哟,大事不好啦!”
“几个孩子在村头打起来了,周夫子,您快去瞧瞧吧!除了您,谁能镇住这些猴子啊!”
率先跑进来的两个农夫一左一右,把住轮椅,立刻就往篱笆外推。
“且慢且慢,两位大哥,容我放放陶壶。”
细风不断迎面吹来,袁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推出院子,他挺着身,赶紧抱住学生从洛阳给他捎回的陶壶。
两个农夫着急忙慌,一个说等不得啦,打破头啦。一个请夫子见谅,不如我帮您拿吧!
袁聪无奈地叹口气,扬起唇角,回顾身后。
柔软乌黑的长发拂过高挺鼻峰,他启唇,透过农夫身体间的罅隙,对着篱笆下那抹粉轻道了声,
“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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