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衍这心倒是透彻,宝知对他又是改观。
她还是喜欢聪明人。
即使聪明人杀人不见血,也好比蠢人用道德栓成一根线,自圆其说地逼她入洞。
她想了想,道:“那我便先杀了她,留着吃几日。”
一个好看的姑娘嘴里吐出这般的话,真真是骇人。
邵衍面上不显,心却剧烈地跳动,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与她毫无干系,她也没必要将他纳入羽翼之下,但是她容忍他的存在,是否变相承认他们是同类呢?
若是邵衍昨日问她,她定毫不顾忌,甚至面带微笑地道现下就杀了你取食了。
可见人真是感官生物。
宜曼这一觉睡得很是舒爽,醒来时还以为在自己的房内,骤然看见周围,有些迷茫,宝知举着一个小瓶子,喂了宜曼几口,那里头不知道装得是什么,甜丝丝的。
她终于清醒过来,黑暗和幽闭的空间叫她害怕,本能地如孩童般张开嘴要大哭,宝知“啪”一下,按住她的嘴,那哭嚎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逼得她双颊泛红。
宝姐姐一脸严肃:“宜曼,姐姐向来不把你当成孩子,当下交给你做抉择。”
“我与邵公子并着厥过去的长泰郡主,决定往里头走,或许会有出口。”
“而你抉择你的选择。可以选择跟着我们一道走,也可以留在这里等着外头侯府来。”
她不再是以往好姐姐的脸色,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冷酷的嘴角,微垂的睫毛挡去眸子里的光芒,看起来危险极了。
宜曼背后窜出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若是跟着我们走,最好的结果是我们找到出口,便往下走去湖边,”她顿了顿,那声音如鬼魅:“最坏的结果,或是找不到出口,也寻不得回来的路径,最终迷失在这洞穴里;或是找到出口,但是路径狭窄,最终被卡在洞口,站着死去。”
“若是留下,我会给你准备一些小糕点和少量水,并着几个火折。”她从小挎包中掏出一个用白棉布包起的小小包袱,里面是她们在山脚买的糙米糕,原准备带回去给家中姐妹的,不想逃命中散落了许多,当下只有几块。
“你或许会等到外头发现,随后挖出来;或许永远也没有发现,当下就饿死在这。”
宝知扶起面色发白至青,浑身发抖的宜曼,面不改色地问道:“告诉姐姐,你选择哪一条?”
宜曼抖着嗓子道:“姐……姐姐……能不能我们一道在这里等?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宝姐姐若是定下,便是母亲也不可能叫她改主意。
“宜曼,你的事情便是自己做决定,自己做的决定,后果也由自己来承担。你是知道的,姐姐没有办法帮你做选择。”
宝姐姐卸了扶着她的力,往后推了几步,同那昨日才刚认识的公子站在一块,等待着她做选择。
宜曼向来不需动脑,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一应有人预备下,当下她忽然想起大姐姐有一日在马车上的话。
“你真当她是你的亲姐姐不成?表面好似不争不抢,实则最为自私;一派子瞧不上人,你自家人不顾着,反而去亲一个外人?”
但母亲却说宝姐姐这般才是正确的。
若是姐姐不多为自己着想,她若是懦弱的、无主见的、愚蠢的,只能沦落为玩物,母亲都不愿多亲近这般的人。
在她们眼里,她是不是就是这般呢?
所谓的宠,是不是因为放弃了,所以当成狸奴般养着?
她现下就是明日馆里头的狸奴般。
不行,她不愿,她想要如衍公子般站在姐姐身边,叫姐姐把她当作同等的人对待,商讨消息时也叫上她,而不是萎缩地躲在披风里。
十一岁的宜曼在这个极端的条件下,初步完成了自我意识的觉醒。
就连宝知,也是上大学后才慢慢在自我摸索下完成的。
“我要跟姐姐一道走!”娇憨漂亮的小姑娘脸上第一次出现坚毅的神情,亦如她刚到南安侯府时半夜惊醒所见乔氏脸上的神情。
真是孺子可教也。
宝知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乱了的头发拨了拨,道:“走吧,姐姐牵着你。”
宜曼也是一股气使着做出的选择,这会被姐姐鼓励很是高兴,正不好意思地四处乱看,倏尔看见对面的衍公子目中流露寒冷的,她以为自己眼花,又看,原是自己搞错了,衍公子正温和地看着她。
一行人快速分食了小包袱中的东西,宝知真是一身轻松。
她随手拾起三根粗枯枝,交替点燃后交给另两人。
邵衍主动道:“由我在最前罢。”
宝知看了他一眼,低头勾起了左嘴角,复抬头,面上淡定:“好的,有劳公子了。”
真是精,一来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便是准备用昏厥的长泰郡主做掩体;二来,他这一招是为了叫宝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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