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远离了长歌。之后虽与他偶有往来,却再也没人主动提起那只破碎的酒盏,和那晚皎净到令人落泪的月光。
再后来,便是当下。
寒暄之后紧接着就是盛大的宴席,气氛竟与当年的文期酒会不相上下。为了避开龙君夫妇和两位公子,侠士把自己变成了个勤劳的陀螺在众人之中旋转着,有弟子说他有恩于洞庭不需要如此劳累,侠士只是敷衍地点头应和,手上活计根本没停。
可侠士却未曾注意自己的身后,始终有一道隐忍不发的目光寸步不离,如同一道烛火与映在壁上的倒影形影相随。
华堂曲宴,密友近宾,兰肴兼御,旨酒清醇。宴会的主角自然是泾河归来的洞庭长公子,只见他换了称身的黛青衣袍,穿戴着绣了翠竹暗纹的璧色披帛,倦容之上还有平和的笑意,正捧起杯盏和其他人说着话。洞庭二公子,也就是钱塘君坐在正席右侧面容严肃,除了礼节性地回复外无声地喝着闷酒,似是在思考其他的事务。侠士则是被簇拥着坐到了中堂的一旁,意外地正对着兄弟二人的席位。
宴席之中,总是有人主动找侠士敬酒,顺便聊一些关于大海之外的故事。这时侠士才知道,除了可以化为龙形的龙王一家,以及作为龙宫守卫的那些蛟类,其余竟无人能够踏足岸上一步。侠士这般出海入海易如反掌的“神仙人物”,又有一副好脾气,对于年轻的弟子们来说自然是好奇大于敬畏的,所以很快侠士就被围得里一圈外一圈。年龄小的弟子穿过桌底趴到了侠士膝盖上,年龄大的弟子虽然眼红离侠士近的位置,只好努力端正坐姿靠着桌沿坐了下来。
龙君杨尹安看到侠士那里热热闹闹的景象心中高兴,乐呵呵地喝了口酒。阶下的钱塘君杨逸飞也同样端起杯子,但他转身向杨青月敬了酒后仰头一饮而尽,似乎心中藏了许多话。杨青月看在眼里,也敬了杨逸飞一杯酒,低声询问道:
“阿弟,怎么了?”
杨逸飞将酒杯捏在手中,沾染了醉意的眸子眯起望向侠士那边,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大哥,你觉得他……如何?”
此刻的侠士正被一个小弟子的刁钻问题难住,挠挠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绯红。见侠士被问倒了,周围的弟子们便笑出声来,有些甚至起了坏心思撺掇他自罚三杯。侠士见逃不过,举起双手示意认输,垂头丧气地斟满面前的酒杯时正巧和兄弟二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撞上,脸颊便红得更厉害了。
“……是个难得的好人。”杨青月也被侠士困窘的表情逗乐了,嘴角噙了极为难得的笑意。而一旁的杨逸飞将自己大哥这副不自知的温柔模样看在眼里,又默默喝了一口闷酒,瓮声瓮气地应道:
“好,我知道了。”
待宴席接近尾声,堂中满是醉倒的弟子。洞庭龙君和夫人因为年事已高先行离席了,只剩二位公子端正坐在席间,看上去没怎么醉,或者说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是否醉了。侠士则形象不佳地瘫倒在面前桌案上努力眨着眼睛维持清醒,因为被漆器硌到下巴被迫摆正了脑袋,嘴里嘟嘟囔囔:
“奇怪,这是哪里……”
而他模糊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正是杨家兄弟二人。侠士笑嘻嘻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描摹两人的轮廓,一边比划一边小声说:“怎么还能……梦到你们啊……”
瞬间,一股劲风裹挟着海水的冷涩将侠士激得浑身狠狠一抖,他慌张环顾了一圈后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所在之处,脸色一下子垮掉,不住地向对面二人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喝醉了,没有冒犯你们吧。”
钱塘君杨逸飞“哼”了一声,开口便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大哥淑性茂质,奈何所托非人,不幸见辱。岂不闻‘使受恩着知其所归,怀爱者知其所付’,既然他觉得你可托付,那我就自作主张,将我大哥许配给你!”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使得堂上堂下尽皆震惊。那些尚存清醒的书童侍女和弟子们一齐望向侠士,只见侠士瞠目结舌,头脑空白许久后极度惶恐地站起,拼命摆着手的同时甚至差点撞翻桌案摔倒在地: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见侠士态度坚决,本就不满的杨逸飞拍案而起,浑身向外散逸着极为可怖的威压:
“难不成你是看不上我大哥,只因他曾经许配过人?!”
钱塘君骇人的龙息铺天盖地般将侠士笼罩,几乎逼得他透不过气来,面色苍白地环顾着四周。而目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等待着他的回应。
“不!怎么会……”
侠士被杨逸飞这一番抢白激得面红耳赤。他该怎么解释?告诉杨逸飞说他与杨青月在另一个没有龙的世界里早就相互认识,至于关系……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又是怎样的关系?
若是另一个杨青月,侠士无比笃定他绝不会被逼迫到此等地步。怀仁斋的一隅,他仅凭一张素琴、一把长剑,靠着不屈的意志就在梦中开辟了一方决绝天地。可如今,侠士面前是一个似乎有些逆来顺受的洞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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