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下楼时,门外正在吵嚷些什么,她打开帘子看了一眼,原来东西已装点完毕,只等着动身了。
昨日她回去时,中年大叔看上去像是已经知道了他们要离去的消息。虽然他一如既往地沉默,但她瞧着他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还是觉得他应该有些落寞。
解清泽坐在骆驼上,背挺得很直。不少当地人高举着各种各样的篮子,篮子里放满了她之前见过的贡品,似是希望得到他的垂青。他应是不厌其烦时扫见了人群之外的她,却立马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那大叔手里也抱了个小小的包裹,正靠在一堵石墙上看着众人。
她小跑过去,挤到人群里,仰起头对着解清泽问道,“大人,这就要走了吗?”
解清泽又有些不耐烦地牵着骆驼走了两步,对她也不曾缓和,“醒了便赶紧跟上。”
她急忙点点头,又道:“大人,让我和大叔再说几句。”
村民们又挤了过来,跟解清泽说着什么,她不等他回话,转身又挤了出去。
“大叔,我们走了。”
她摊开右手手心,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在上面做着走路的动作。
大叔点头示意他懂了,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包裹,她打开看了看,是几个新鲜的粗饼。
他递给她,示意她去吃。
她点点头,掰下一小块,咬了一口。
“真好吃,大叔,谢谢你。”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原本她以为自己历经这几年,会很难再被打动,可是现在,看着大叔粗糙的手,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大叔,等我以后有钱了,就再来看你。”
她说着也许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承诺,握了握他粗糙的手,翻身挤入人群里,上了骆驼。
回过头时,却发现他挤过人群追了上来,抬着头不知道想说什么,嘴唇微颤。
那边解清泽已经骑着骆驼张过了她,她连忙拉紧了缰绳,看着脚旁的大叔。
“大叔,怎么了?”
他用那双干裂的手递给她那个从刚刚起他就一直拿着的包裹,然后他看着她,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说道:“玛哈。”
“玛哈。”她看着他的口型,缓缓重复。
他点了点头,“玛哈。”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入眼是一抹鲜亮的正红色。
料子极为细软,应是一件她从未见当地人穿过的女性沙袍。看着做工极为繁复,且一应配饰俱全,最上面的一块红头纱上还坠着不少不知名的石头。
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这是玛哈的。”
他眨了眨深凹的双眼,扬起手,将那个包裹往她怀里推了推,“玛哈。”
他又说了句什么,可是她听不懂,只是说罢后,他看着她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骆驼,又冲她挥了挥手,便转过身去,独自伛偻着身子,一步一瘸地回了那间他们一起住了多日的石头房。
她还想再看一阵,那边解清泽已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于是她咽下喉头的干涩,调转骆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一路上狂奔,被骆驼蹄子溅起的沙尘呛得咳嗽,急忙捂住口鼻,却看着前方的解清泽停下了。
她心里感到诧异,不过还是立马跑上前去。
他正跳下骆驼,蹲在那里看着什么。
她伸头去看了看,好像是一株不小心被骆驼蹄踩断了的沙漠里的植物。
光看外表灰扑扑的,解清泽小心翼翼地扶住它断掉的茎秆,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那个丑陋的印记随着他的动作从袖子里露出来。他的手上逸散出一些白色光点,待到落在那株植物上时,它的断枝迅速愈合,残叶颤巍巍地活了过来,然后还开出了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如同豌豆花一般。
这种花,一定就是那种叫玛哈的花。
她想着大叔曾经给她画的画,在心里这样确信。
解清泽好像也没料到这样的结果,她看他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上扬的弧度,又用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那朵花。目光专注,神情温柔,她此前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使得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看那朵花时,心里在想什么。
她又突然想起昨天凌晨,他在她耳边嘟囔的那一句她有些听不懂的话,但是想起他叫她的名字,她仍然觉得心悸。
他用极为平常,亲昵的语气,叫她的名字,但他叫的绝不是她。
这一点,突然让她察觉到一丝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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