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径。”
望着他灼灼双目,谢云流竟有一瞬语塞,回过神后更是恼羞成怒:“焉知你是否突然移了性情?”
“这话师兄自己信吗?”
李忘生被他一再指责,终于生出怒意,肩背绷紧,倾身向他,“你我数载相处,师兄当真不明白忘生是怎样的人?若我真的心思狡诈,筹谋师父的道统,师兄看不出,师父也看不出吗?”
四目相对,彼此目光毫不相让,谢云流清楚瞧见了青年眼中从不曾变化过的坚定果决,那的确是他最熟悉的目光:求真问道,见性明心,一往无前从无阴霾。
“你说得对。”谢云流喉结微动,终于再度开口,“我确实知晓你是怎样的人。”
他的师弟在道学上素来悟性极佳,向道之心坚定至极,任何外事外物不得妨碍。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行径,的确不是他所能为。
他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为了保全其他人,放弃他谢云流罢了。
谢云流忽然明白自己一直在恨的是什么。
他慢慢开口,双目赤红,一字一顿,
“你只是,大道无情罢了。”
谢云流恍惚想起了昔日种种。
他从很久以前便发觉,自己和师父、师弟有所不同。
师父一心向道,只求长生,为此不惜斩断情缘;师弟求道之心坚定,小小年纪便能舍却亲情羁绊,孤身上山。
他二人乃是同一类人,谢云流却不是。他贪恋红尘,喜爱繁华热闹,师父与师弟却早早出尘,远离俗世纷扰。师父为长,他无法左右,师弟却也心如磐石,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从令他沾染分毫尘缘。
久而久之,谢云流终于明白,自己早晚也是要被舍弃的那一个。
风雪夜之时他所听到的种种,便如铡刀落下,切断谢云流紧绷许久的理智,将他彻底打入一直以来最恐惧的结局当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他谢云流,也不过是刍狗之一,与众生相比,可以轻易舍弃。
李忘生怔怔看着谢云流,他从对方这句话中读出了无边恨意,亦看到了谢云流隐藏在怒意下的失落,越发茫然不解:
“可大道之下,本就众生平等啊!如若偏私,如何称道?”
他说的理所当然,斩钉截铁,显然笃信此事,毫无怀疑。
是了,道本如斯,自当如此。
谢云流怆然而笑。
自始至终,都是他在奢求。
师弟九岁上山,还是那么小那么软的团子,谢云流忝为师兄,自当百般照顾。生活琐事他一力承担,修行辅导他当仁不让,两人同出同进,相依为命,那段时日何等快活?便是后来有了风儿,有了博玉,他也不再如照顾李忘生那般尽心竭力,对待小辈与对待最亲近的同辈,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已经生出偏私之心,也期望着李忘生能偏私于自己。
可惜李忘生注定了不是会偏私的人。他是为道而生的道子,一心向道,与他说道,他眉开眼笑,万般投入;邀他游玩,便愁眉苦脸,神如老叟。
——可我想要的只有你的偏私。
——我想要的,是你唯独不愿给的。
思及此,谢云流胸口一窒,喉间腥甜,眼前阵阵昏黑,茫茫然如再堕深渊。
“师兄!”
耳边隐隐传来李忘生的惊呼声,却又离得很远很远,远到九天之上,再也瞧不见,听不明。
咫尺天涯,不外如是。
……
谢云流不知自己神移多久,再度醒转之时,洞中光芒已明亮许多,周遭俱都看得分明,光源明媚,显然非篝火之功。
天亮了。
他仍独自躺在石床之上,不同的是身上衣物已重新穿戴完整。显然有人趁他昏迷之时,替他好生打理了一番。
不远处传来笃笃声响,似有人正在臼捣何物,时轻时重,毫无韵律。谢云流艰难抬眼望去,就见李忘生正盘膝坐在隔间外不远处的空地上捣药,神色专注,手法稀烂。
多年未见,仍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是了,他说他失去记忆,如今才将十六,不倒退已是难得,何来长进?
——当真是失忆么?
笃笃捣了片刻,李忘生似乎觉得累了,放下药杵揉捏手腕,抬眼向这边看来。视线猝不及防与他相对,那双略有疲惫的双眸骤然一亮,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师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谢云流试图开口,声音甫出才发现喉咙干哑,吐字困难。他眉头紧皱,艰难说了个“水”字,话音未落,李忘生已从旁边取水过来捧到他面前,神色殷殷:
“师兄,喝水!”
甘冽清水滋润了躁痛咽喉,谢云流大口吞咽,将一叶片的水都喝完,才发现面前的叶片格外熟悉,忽然一震:
“这叶子——”
“师兄放心,我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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