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这一觉睡得很沉。
双修的确有利于内力恢复,但对精力与体力的耗费却是实打实毫不掺假,再加上入睡之时天色都已蒙蒙亮,以至于一觉醒来,他竟罕见地生出了几分饥肠辘辘之感。
耳边传来一阵沙沙书写声,落笔虽轻却如行云流水,显然书写之人胸有沟壑,正笔走龙蛇写的兴起。
这种规律的沙沙声颇为助眠,也让李忘生恍惚间忆起几分少年时光。
当年谢云流还在纯阳时,处处堪为弟子表率,唯独不爱抄经,被师父知道后就故意用此法作为惩戒,还不允许李忘生代笔。有许多夜晚与清晨,李忘生就是在这种沙沙的抄书声中或入睡或清醒,此刻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竟迷迷糊糊又有了几分睡意。
忽然原本流畅的声音凝滞了片刻,再下笔时明显变得迟滞。节奏被打乱,李忘生的睡意也随之减弱,待听到一声隐约的叹息后,忍不住睁开眼侧头望去,就见谢云流坐在床边的书案前,捻着笔杆斟酌下笔,旁边已放了数张写满字迹的纸,显然已经写了一段时间了。
“师兄在做什么?”
李忘生有些好奇的坐起身,穿鞋下地走向谢云流。后者在他刚出声时便放下笔,吹了吹眼前墨迹未干的纸,招呼他道:
“醒了?我记点东西,省得之后又忘。”
李忘生了然:“师兄在记往事?”
“再不记,下次醒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谢云流说着放下手中那张纸,将桌面摊开晾着的那些收拢成摞:“你我先前数度失忆,都是因双修之故。可要恢复内力总少不了要用双修之法,以防万一,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也怪他大意,师父先前明明提醒过,他却未当回事,还以为他老人家单纯调侃……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也好。”李忘生想了想,“那稍后我也记些。”
“不着急。”谢云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悬垂许久的手腕,连续书写了一个时辰,身体格外僵硬,“饿了吗?我去给你下馄饨吃。”
“哎?”李忘生微微一怔,“不吃果子了吗?”
“某人当初特地跟我报了一堆菜名,这我不得好好表现一下?”谢云流走到李忘生面前,随手替他捻去脸颊上沾着的碎发,“早晨起来就去做了些生进二十四气馄饨,下锅就能吃,你先洗漱,我去借厨房一用。”
“早晨?”李忘生眉头微蹙:“师兄这是一夜未睡?”
谢云流随口道:“睡了一阵,尽够了。”见李忘生满脸不赞同欲要开口,先一步阻止,“别说些我不爱听的,做都做了,稍后我去补眠就是——快去洗漱吧!”
李忘生无奈,只得咽下劝说之语:“多谢师兄。”
“这就完了?”谢云流不满的双手环胸,微偏着头看他,“我起那么早,又是调馅又是擀皮,就为了你这一口吃的,这么干巴巴的一声谢可不够。”
“那,师兄辛苦了?”
谢云流危险的眯起眼。
李忘生无辜回望。
谢云流清了清嗓子,用食指点点自己的脸颊,挑眉,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
李忘生了然,有些好笑的凑上去吻上谢云流手指点过的地方,然后毫不意外被对方转过头来咬住唇瓣,厮磨了片刻,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一把年纪了做这种事……师兄还真是一点没变。
看着谢云流满载愉悦离去的背影,李忘生轻笑摇头,上扬的嘴角却始终未曾放下,走到外室洗漱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洗漱过后又换了衣衫,李忘生走到桌边,认真将头发束起,视线落在镜中年轻的面庞上时,敏锐的发现银发的发根处已经隐隐显出几分黑色,想是身体重返盛年之故。
皮相骨骼受阵法影响,最先变动,头发却是死物,只能等其自然代谢。就是这半黑半白看起来有些怪异,如今还不显眼,等以后顶着这样的头发出门,怕是要招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罢了,等解决了身上的异种真气,便与师兄一起闭个长关吧!
用发带将头发束好之后,李忘生的视线自然落在了桌上写满字的纸笺上。谢云流的字迹与他本人一般狷狂肆意,与当年留在纯阳宫的手书已有明显区别,但勾画间仍能窥见几分昔日模样。
纸上所写都是他这些年经历的陈年往事,显然是留给失忆的他自己的,虽然每个事件都只是寥寥几笔,仅写关键之处,但为了取信于己,藏了不少李忘生都不知道的小细节。有些李忘生见过,有些没见过,他看了片刻便已入神,手指不自觉在字句上勾画,似要藉此参与那些错失的时光一般。
看着看着,李忘生心头便层层堆积起难以言喻的酸涩来:
谢云流曾多次说过他自苦,报喜不报忧,可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东瀛那些往事在他笔下大多不足挂齿,仿佛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可关于宫中神武遗迹之事他却写得非常详细,字里行间无不在说明那些事情都是误会,他与李忘生早已和解,更是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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