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百夫长怔了怔,半晌都不敢说什么,最后低声辩解:“我不是……替咱们着想吗?那姓裴的是那一千多个押送粮草的人里,唯一活着回来的,万一哪天他恢复记忆,知道些什么,咱们不同样要完?”
蒋校尉冷笑:“我说没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让白士忠为难他,他就能不恢复记忆,不知道什么了?”
蒋百夫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蒋校尉又冷笑:“我看你只是想报仇,因为之前输给他,一直不服气。就为这点小事,险些坏我大事!”
蒋百夫长被训得脸色青白,暗暗咬牙,心中愤恨。那是小事吗?裴二差点把他废了,甚至已经废了一半,此等大辱,他怎么能忍?
但他心中也知,这次的确是他想为难裴二不成,反倒弄巧成拙,栽进去更多。
他咬了咬牙,最终低头道:“哥,是我不对,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
蒋校尉狠狠瞪他一眼,半晌,沉声道:“那个姓白的不能留。”
蒋百夫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握紧手中的刀,阴狠地点点头。
“这次不用你。”蒋校尉恨恨睨他一眼,接着咬牙,“要是他咬出你我,也就咱俩人头不保,要是咬出上面的人……咱们全家都活不成!”
说到最后,他语气狠厉。
裴二辞别陈将军后,胸腔盈满喜悦,有种迫不及待想回去见李禅秀的冲动。
但到了营帐外,才发现天已经黑透,那股冲动渐渐又冷却。
这么晚,沈姑娘肯定已经睡了。他现在回去,岂不是打扰对方?
他忽然又低落下来,几经犹豫后,脚步最终迈向营帐方向。
营帐内,正要休息的士兵有躺在床上,有踩着木盆洗脚,都在议论白天时发生的事——
“听说这次多亏裴百夫长的媳妇,就是那位沈姑娘,是她发现大家没吃盐。”
“这我知道,听说她是神医咧,之前在伤兵营就救过一个肠子都断了的人。”
“那可不,昨天她来给大家伙看诊,一眼就看出我没吃盐。”
“这么厉害?”
“那当然!”
“听说她慧眼如炬,不仅能看出病在哪,还能看出大家肚里都有什么,所以谁肚里没盐,她一眼就看出来。”
“这菜里没盐我都看不出,她还能看出肚里的?”
“这……人家那是慧眼,慧眼你懂不懂?就是连你今天吃了几颗茴香豆,她都能看出来。”
“嘶,这么神?”
“那裴百夫长以后要是在外头吃了酒,回去不也会被她一眼就看透?”
营帐内似乎沉默了一下,片刻,有人小声道:“看来媳妇太厉害也不好。”
“是啊,不过咱们又不是裴百夫长。”
“也对,被看透的是裴百夫长,咱们倒是还可以请神医看病咧。”
也不知这群人怎么传的,越说越离谱,裴二黑着脸,直接掀开帐门进去。
瞬间,帐内又安静了。
裴二目光冷冷扫视一圈,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
裴二大步走进营帐,到自己床旁。
正好张虎端了盆热水回来,分给他一些。
裴二洗完手脸,坐在床边,用剩下的水洗脚,忽然又想起前两日听帐中士兵闲聊,说营中那些每天洗脸洗脚的士兵,肯定家中都有媳妇的,而且大多是新婚不久。那些没媳妇的懒汉可不讲究这些,都是臭脚丫往被窝里一塞,倒头就睡。
有没成亲的不解问:“怎么成了亲,就爱洗脚?”
“这你就不懂了,”对方一脸神秘,“不洗脚,媳妇不让进被窝啊。”
更有混不吝的,嘿笑道:“可不止,要是两人一起洗,还能脚挨着脚……”
裴二:“……”
他低头看一眼只有自己一双脚的木盆,再转头看只有自己一个人睡的被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晚上,躺在木板床上,他静静望着上方黑暗。
营帐里大部分人都睡了,也有思念家人,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掰着手指算何时能再休沐的。
旁边人打着哈欠,低声懒洋:“又在算什么时候能回去见媳妇?”
然后被低斥一声“滚滚”。
裴二耳朵灵敏,把这些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仰躺着,听着偶尔传来的低声碎语,脑中忍不住想到李禅秀。
早上分开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不知道沈姑娘会不会跟他一样,也有很多话想说。对方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一个人睡,会不会冷?
对了,沈姑娘畏寒,明日他有空回去,得把床上的被子抱到院中晒一晒……
越想,越是思念。
裴二翻了个身,闭上眼,克制着不再去想,试图睡着。
可李禅秀的身影还是不断出现在脑海,早上他捉住对方手时,对方看过来时,带着惊诧的清丽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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