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又因为夜雨湿冷,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打伞的,他想也不想,追上去钻进伞下,本意是想借伞避避雨。哪知那人根本没瞧他一眼,忽然用力一挤,将他撞下桥、摔进了河里,这下他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湿了个透。等他骂骂咧咧地爬上岸时,那打伞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虽然此事过去了好几天,但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张牙舞爪,对着身前乱踢乱打,便如抓住了那打伞之人一般殴打泄愤。这几下发泄之后,他忽然手脚一顿,直勾勾地盯住了前方。吴大六见贾福双眼放光,顺着向前望去,瞧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韩絮。韩絮衣饰华贵,身姿婀娜,即便身在往来不绝的人流之中,仍是尤为出众,惹人注目。“贾老弟,你可少看几眼吧。”吴大六勾紧贾福的肩膀,“这等天鹅肉,你是吃不到的,看了也是白搭。”“你这是……骂我是癞蛤蟆?”贾福突然恼了,一把推开吴大六,“我家里那老不死的,过去在宫里当过差,得了不少钱财,只是不知被他藏在了哪里……哪天让我得着这笔钱财,你看我吃得着这天鹅肉不!”撂下这话,贾福不再搭理吴大六,一个人气冲冲地走了。吴大六也不追赶,瞧着贾福离去的背影,鼠眼一眯,不屑地冷冷一笑,用力甩了甩搭过贾福肩膀的手,好似那手沾染了污秽,非得甩干净不可。贾福和吴大六分开后,并未立刻归家,而是一路远远跟随着韩絮,一直跟到了锦绣客舍,眼看着韩絮走进了客舍之中。他在客舍门外站了好一阵,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方才摇摇晃晃地离开。 破鸡辨食上元节当天,偌大一个锦绣客舍安静得出奇,当宋慈走进客舍大堂时,映入眼帘的只有掌柜祝学海一人。附近的太学正在举行盛大的视学典礼,住客们大都赶去了那里,毕竟谁都不想错过一睹圣容的机会,就算见不到皇帝真容,能见识一下万人空巷的泼天热闹,下半辈子的谈资便有了。客舍里的伙计们也是这般想法,祝学海便让伙计们都去了,只他一人留了下来。这家客舍是他的命根子,总得有人留下来照看,且以前客舍曾被偷过很多次,他也是被偷怕了,可不想再被窃贼光顾,再说住客也没全走光,还有一位客人留在客房里,一直没有出来。“宋大人。”祝学海正在柜台整理账本,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宋慈点了一下头,径直向行香子房走去。祝学海没有过问宋慈的来意,甚至没向宋慈多瞧几眼,继续埋头整理那几册账本,尽管那几册账本早已叠放得整整齐齐。宋慈来到行香子房外,叩响了房门。“进来。”房中传出了韩絮的声音。门未上闩,宋慈一推即开,只见床头一面铜镜前,韩絮手持金钗,正在梳绾发髻。韩絮并未回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道:“宋公子,你来了。”宋慈一入房门便止步,就那样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韩絮的背影,道:“郡主带话与我,不知是何用意?”原来方才宋慈与刘克庄、辛铁柱等人一起等在前洋街上,准备在圣驾离开时拦驾上奏,以求得虫达尸骨一案的查案之权。然而就在等候之时,忽有一人挤进人群,来到宋慈的身边,悄声道:“宋大人,行香子房的客人有请,让小人转告你三个字——禹秋兰。”宋慈急忙转头,见传话之人是上次去锦绣客舍查案时,那个在行香子房外偷瞧韩絮洗浴的伙计。那伙计传完话后,飞快地挤出人群离开了。宋慈原本平心静气地等待着,这一下却是心绪急剧起伏,只因“禹秋兰”这三个字。他已经很多年没听人提起这三个字了,那是他已故母亲的姓名。他不知行香子房的客人还是不是韩絮,但既然提及了他母亲的名字,无论对方是谁,无论是何目的,他都要去见这一面。他留刘克庄在前洋街,也没让辛铁柱随行,独自一人来到了锦绣客舍,来到了行香子房。韩絮没有回答宋慈这一问,道:“数日之内,这已是你我第三次见面了。宋公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宋慈的目光落在铜镜上,望着镜中的韩絮,没有说话。“绍熙元年三月,”韩絮梳绾发髻的手一顿,轻声提醒了一句,“百戏棚,林遇仙。”宋慈忽然神色一动,像是猛地一下想起了什么。绍熙元年是十五年前,那一年的阳春三月,正是他随父母初次踏足临安的时节。他怔怔地望着铜镜,只觉镜中本就模糊的身影,变得越发迷离惝恍。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了五岁的自己,踮着脚尖,出现在铜镜深处……“娘,这镜子好清楚呀!”“娘,这只浴桶和我一样高呢。”“娘,墙上这么多字,写的是什么呀?”初次踏足京城临安,入住这么好的客舍,时年五岁的宋慈在行香子房中奔来跑去,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禹秋兰站在衣橱前,将原本已算干净的衣橱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两遍,擦拭得一尘不染,这才将叠好的衣物鞋袜一件件地放入衣橱。她不时转头瞧一眼宋慈,见宋慈站在墙角,一边倚靠着屏风,一边看着墙上的题字。那屏风收折起来,立放在墙角,若是倚靠得太用力,说不定会有倒下的风险。禹秋兰还没来得及提醒宋慈,便听宋巩的声音响起:“慈儿,别靠着屏风,小心倒下来打到你。”禹秋兰朝宋巩看了一眼,眼角几缕皱纹舒展开来。她与宋巩做了多年夫妻,一直不得儿女,直到宋巩四十来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宋慈一天天长大,年年岁岁安然无恙,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如今宋巩入京通过了有着“春闱”之称的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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