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爷一上船就下货舱,坐在棺材边,甚至晚上睡觉都是直接在棺材边上打地铺。货舱不透风,里面又黑又闷,要不是叶应澜哭着拉着他老人家上去透气,爷爷都不会离开棺材一步,这应该是爷爷对自己的惩罚,在他的心里就是他杀了儿子。“爷爷,您尚且这样,您想过奶奶该如何面对这个情形?”叶应澜给爷爷做了软烂的面条,拉着他吃。老太爷默不作声地吃着面条,他把一整碗面条都吃进了肚子里,像是完成了任务,又转身要回货舱。叶应澜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下去,两人走下舷梯,听见一个清脆的童声,念着梵音。向好和宝如坐在余嘉鸿身边,宝如正在念经。老太爷走过去:“宝如。你怎么在这里?”“爷爷,这是静慧师太教我的往生咒,她说要是想起爸爸妈妈,就念往生咒,可以超度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让爸爸妈妈在天上过得好。”宝如说,“我想伯伯也是一样的,我给他念,希望他也能过得好。”“过得好。”向好点头说。十岁的宝如突然失去双亲,都很好地过来了。失去亲人已经变得寻常,还活着的人,总要坚持下去,老太爷搂住孩子:“你教我念?”宝如一句一句教老太爷念经,余嘉鸿带着向好上去,傍晚时分,叶应澜和余嘉鸿下来,让老爷子和宝如上去吃晚饭。“爷爷,吃过晚饭,您别下来了。晚上我和嘉鸿守着爸爸。”叶应澜跟老爷子说。叶老太爷点头牵着宝如:“宝丫头,跟爷爷上去吃晚饭。”看着一老一小上去,叶应澜心里放宽松了许多。除夕夜船到香港,再从香港转船回星洲,船到星洲已经是年初三清晨。船靠码头,叶应澜看着岸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错愕了:“这是?”穿着孝服的应章和二姨太一左一右扶着叶老太太下码头,老太太看着棺材被抬下船,扑在棺材上:“永昌,我的儿啊……”叶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叶应澜都忍不住落泪,她抱着老太太:“奶奶。”叶应章也来搀扶奶奶,这时一同下来的二姨太开始哭亲夫,她是唱戏的,她唱戏的,哭得很婉转哀伤,但就是少了点真情实感。她哭得声音很大盖过了叶老太太,也把叶应澜本来酝酿的那点子伤心,给嚎了回去。叶应澜知道,原本她爸已经嫌弃二姨年纪大了,早就不和她同房了,这些年二姨也就是他爸的管家,管着他一众姨太太,顺带从里面抠点好处费,直到被爷爷接回了老宅,二姨心里定了下来,知道自己的儿子以后是叶家的继承人了。偏生这个时候横生枝节,这次她爸去上海跟老相好的继女勾搭上,还要娶老相好的继女做太太,一旦成真,那她的如意算盘就又有风险了,毕竟正经太太还会生儿育女,她儿子继承人的身份能不能保就说不准了。三姨把事情闹大,她爸死了,对二姨来说,那是稳赚不赔,爷爷奶奶伤心欲绝,她估计就差关着门偷笑了。这个哭?还是别了吧!叶应澜冷声:“二姨,留着力气葬礼上嚎。”二姨太看叶应澜,叶应澜沉着一张脸,叶应章说:“妈,你和大姐扶奶奶上去。我陪爷爷。”“哦!”二姨太过去扶老太太。叶应澜和二姨太一起扶着老太太跟着棺材上去,叶应澜问:“怎么这么多人?”“先生死的那一天,就有消息传了回来,说先生是因为咱们叶家支持抗战,先生为国内筹集药品,亲自在欧洲奔走,所以被日本人盯上”二姨太说,“说这次他们趁着先生去上海,闹出了事之后,找到了唐海生,找了借口抓了先生,然后逼老爷,以后不再支持国内抗日。但是,无论是先生还是老爷都不肯答应,最后日本人为了震慑叶家,杀了先生。”说罢,二姨太又拿出帕子,哭:“不管怎么样?他要是不好色,也不会有这一劫!这个死鬼啊!他怎么就改不掉……”这回她总算是哭得有那么点真情实意。余老太爷夫妇看见他们上台阶,连忙下来,余老太爷过来拉住了叶老太爷的手:“进生……这……”“不说了。回去吧!”叶老太爷拿出帕子压了一下眼角。余老太爷见老友几天不见,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整个人憔悴至极,他也不再说。岸上不仅仅是星洲各家宗族族长和华商,还有自发而来的华人,叶老太爷跟各位打了招呼,他对着来接叶永昌棺材的众人,抱拳鞠躬:“谢过各位。”“上次日本人在这里差点害得叶大小姐丢了性命,这次又在上海害了叶先生的命。这是血债,要血偿。”有人在人群中喊。“血债血偿。”后面的人跟着喊。叶老太爷抱拳跟大家作揖,在余老太爷父子地陪同下,上了车。叶应澜和余老太太一起陪老太太坐上了后面的车,余嘉鸿和叶应章上了运棺材车。车子从码头一路往前,道路两边都是人,叶老太爷看着外头,他看着老友:“敬堂兄,这是何意?这件事,确实是宗寄荟和唐家俩兄弟找了日本人,要让我们俩家停止支持国内。不过起因是我家这个混账,多年与唐海生的老婆有奸情,甚至还有了奸生子。这也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现在倒是把他弄成了英雄,他不配。”叶老太爷知道自家那个混账是个什么东西。他心疼是一回事,但是儿子真的不配被捧成英雄。“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南京死了三十万的消息传到星洲,群情激奋,筹赈会想鼓励大家婚丧嫁娶简办,节约下来的钱财,作为捐款捐赠给国内,叶家影响力大,也希望永昌的丧事能简办。”余老太爷跟老友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独子,让你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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