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忽然不耐烦,夺过碗来,欲往外头正屋里去吩咐丫头。走到外间,又掉过头来夹着额心对她说:“你不许动,我叫人重新做了来。”玉漏有点意外的喜欢听他这“命令”的口吻,不耐烦地强迫着,一定要人顺从他。可能是她自己为自己操心计算得太久了,难免有疲惫的时候,有个人给她下命令替她做决定,只要说对了地方,她也肯听一听。她禁不住一笑,随后仿佛怕给自己看到,就把脸低下去。腰背也略略塌下去一点,小臂搁在腿上,两手在膝前相互抠着指甲。睡散的几缕头发垂下来,挡在侧脸旁,像一片帘笼。自那帘笼后头有一侧低垂的眼睛,那眼睛也有一片睫毛斜垂下来,挡住了目光。墙上是她整个放大了的侧影,仿佛虚化出一个庞然的怀抱。池镜静静立在碧纱橱外看着。她没察觉,还是悄然坐着,但池镜似乎听见她在说话。她的声线绝不似一般女人尖细娇嫩,常是轻轻的口气,更像是傍晚的冷风,徐徐而消沉。他就这样看了她好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进去,没声没息地走了。玉漏独坐了好一会,不见他回来,心下诧异,走出来查看,看见外间那两扇门敞开着,门扉“嗑嗑”地被风打出细细的声响,门外廊庑底下有只灯笼轻轻地摆动着。仿佛刚有人在这夜色里徘徊过,又走了。正有个小丫头子挽着个提篮盒进来,朝屋里睃一眼,“咦,三爷走了?”玉漏也不知道,笑了笑,“像是走了吧,没见他人。”那小丫头将提篮盒内的一碗火腿煨稀饭取出来,一并取出两碗小菜,端去里间炕桌上,“三爷吩咐重新做的,你快来吃了吧,省得一会放冷了,又要厨房重做。大厨房里头这时忙得很,他们不耐烦。”玉漏因道:“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总是劳烦你们。”那丫头没说什么,玉漏邀她同吃,小丫头嘴馋,推了两声就也坐下来,把两碗小菜并作一碗,用空碗分了玉漏半碗稀饭。静静吃了两口后,瞅一眼玉漏,“我们三爷为什么总来瞧你?”玉漏微笑道:“你们三爷和我家大爷是至交好友,他见我病得厉害,不好不来看看,大概是怕我病死了,没法向我们大爷交代。”小丫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想不到那些弯绕,听她说得自然有理,“你就好了吧?我们二奶奶还要领你去回明老太太她们呢。这两日听见有人来问,要是给老太太太太她们知道你在我们家,又没回明,恐怕她们怪罪我们二奶奶。”“等我这两日好全了就跟着二奶奶过去。”玉漏捧着碗,向她窥探着笑一笑,“听说你们老太太很厉害?”丫头歪着头思忖一会,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有时候厉害,又时候又和气得很,说不准。都说我们老太太出身不如二老太太和四老太太她们,所以脾气也怪,阴晴不定的。”这倒是头回听说,玉漏忙打听,“你们老太太难道就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是倒是,不过娘家只做个小小县丞,还是后来同我们家做了亲家才升到县令的。没做几年,老太太的爹就病死了,所以最大也就是做到县令。如今他们江家也有些人口在做官,不过都是些个不入流的小官小吏,混口官饭吃而已。”小丫头没几多心眼,一打开话匣便关不住,也不论信得过信不过,凑来就说:“他们江家的子弟还不都是仗着我们池家的势,其实里头根本没几个人才。”玉漏奇怪,一个小小县丞家里,如何能攀得上这侯门之亲?那丫头继而解惑,“是那年我们曾老太爷回南京来祭祖,往句容县去打猎,在那山上走迷了十来天,人险些没饿死。幸而碰见老太太的爹娘回乡下给岳父岳母上坟,将他给救下了。他为报这救命之恩,就聘了他们家的独女做长媳,就是我们老太太。”听了这陈年旧事,玉漏不禁去想,要是池镜他父亲也上山打猎走迷了,她也能舍生忘死去救他,可不比如今和池镜在这里打擂台轻省得多?可惜二老爷在北京做大官呢,就是走迷了也不能走回这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