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在发抖,如同跌进无人的猎洞,抬头仰见唯有盘踞的夜空,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光明。
浮上心头的恐惧慢慢攀爬至心底,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畏惧。
她拽着雁争的衣摆,用力到手指发白。
整张脸都是泪,狼狈至极。有些还打湿了雁争定制的西装。
可是雁争除了心疼,只有心疼。
他拍着她的背,后背蝴蝶骨突出,犹如振翅的枯叶,刺痛人心。
声音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就着半蹲的姿势将她抱得更紧,几乎是裹在怀里。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微微用力,起身,将她抱坐在了腿上。
“宝宝不哭了,有哥哥在。”
姜岁淋了雨,一直没来得及换衣服,衣服又被捂得半潮不干,整个人都发冷。
但雁争的身上却很暖,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让姜岁只想陷进去。
她是下意识地,本能地对他说:“雁争……哥哥,我很怕。”
第一次,她如此坦白地告诉别人,她很害怕。
“害怕爷爷,醒不过来了。”
滚烫的热泪,滴落在雁争的袒露的脖颈,烫进了雁争的心里。
雁争扣住她腰的手又紧了紧。
“岁岁不怕,相信我好不好。爷爷是不是很疼岁岁?他怎么会舍得离开岁岁呢?别担心,他会为了我们岁岁留下来的。”
雁争的语气很轻,温柔到能化出水来。一字一句,就跟哄小孩子一样,知道她伤心,所以不能吓到她,所以要轻声细语,带着十足耐心。
这与平常的雁争判若两人。
吴行本来就是被叫过来问话的,谢流他轻微脑震荡,有时候会头晕,姜岁的爷爷的事情他怕出纰漏,便嘱咐吴行去做了一部分。
吴行办理好转院手续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雁争抱着姜岁坐在医院简陋的长椅上,安抚性地拍着姜岁的背,低着头凑近她低垂的脸哄着她说话。这副与平时阎罗大相径庭的样子让他浑身冒冷汗。
这个女生昨天他还见过,还讥诮地对她说她算什么东西,今天自己老板就带着伤都要亲自过来,可想而知这个姑娘对他来说多重要。
如果这姑娘的爷爷有什么叁长两短……吴行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额上开始冒虚汗。
他戳了戳站在一旁当雕塑的谢流,小声说:“谢哥,老板这……啥时候有个这么宝贝的姑娘啊,哎,我这、我也是不知道实情啊,所以昨天才……”他吞着口水,“我听医生说,这老人家其实……能救过来的几率很小了,要不是这姑娘坚持,医生其实,是要劝她放弃治疗的……进icu也是靠药吊着,还不知道能吊多久……你说这,以老板的性子,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谢流没回答,只是飞快抬眼瞟了下那边的两人。
姜岁瘦了,整个人都显出狼狈的疲态。她其实个子不小,可是雁争一米九的身高,即使再瘦,在姜岁面前也显出体型的差距。
姜岁是整个人蜷缩进雁争怀里的。如同婴儿蜷缩在母亲的子宫。明明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却因为被雁争牢牢抱着,而透出极致安心感。
谢流也不敢想,如果她的爷爷去世,她会怎么样。
他不是因为害怕雁争,是因为愧疚姜岁。
那厢的姜岁被雁争哄着,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一些,只是默默搂着雁争,不说话。
她现在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港湾,让她得以抵御这措手不及的严寒。
心里其实是大段的空白,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如果爷爷真的有事,会怎样。
也不想思考,雁争这几天的消失,只要,他还在,就好了。
任由自己躲在雁争的怀抱里,拼命汲取一点温暖与安慰。
雁争过来之后,事情就变得顺利很多。
他安排爷爷办理了转院,又请了国内最知名的专家来为爷爷会诊。
还是医院的冷清走廊,她沉默地站在icu病房门口,看着爷爷沟壑纵横的脸,看着爷爷身上插满的管子,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如挥洒的白雨。
可这时候,不是她一人孤立无援。雁争就站在她的身边,将她圈在怀里,手指扣住她的手指,血流的速度,都在她的脉搏处跳动。
雁争俯下身,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姜岁便仰头看他,眸子一如既往的一碧如洗,澄澈分明。
“小宝宝乖,会没事的。”
他今天真是温柔得可怕,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眼神如水一般包裹住自己,语气轻得易碎,几乎是怕吓到自己。
简直不是姜岁认识的雁争,
可姜岁却觉得,好像是他短暂地撕下那层充满刺的外套,还原了他本性的容貌。
姜岁忍不住,又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好希望,真的会没事。
可惜,天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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