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就少了从前的一股凌厉。她整个人乍一瞧,有种俗气的和善。
妙真睇一眼?的感觉是,她那身冷艳脱俗的气度已容进世?间的浑水里了, 她不用洗尽铅华, 反而给这?水沾染了一身铅华。
她堆着满脸可亲的笑, 直来?拉妙真的手,“你们怎么忽然到昆山来?了?也不早叫人来?说一声, 我都不知道。方?才门上?进去告诉我,我还惊了好一阵,还当?是他们传错了话。”
到底是自小长大的人,三言两语间就回了一份亲热。妙真也挽住她,歪着脑袋盯着她的肚子?瞧,“我在嘉兴的时候写信给你,你回信到嘉兴的时候,偏巧我又往常州去了。头个月邱家才把你的信捎到常州,我才看见。你信上?不是说小产了么?”
白?池低头笑着,摸了摸肚子?,“是小产了,又有了,这?会都快六个月了。你们怎么想着到这?里来??”
“我看了你的信,不放心你啊。本来?要回嘉兴去,就想着从苏州这?头走,顺便来?瞧瞧你。”
白?池看着她噘高的嘴巴,才肯定?是她真到了跟前来?,此刻才猛地一阵欣喜,挽住她开始由衷地笑起来?。
这?一笑,彼此仿佛是挽住了过往,妙真才想起来?哭。白?池忙嗔笑,“哭什么啊?好容易见到了。幸得你们来?,我都要闷死在家了,在这?里又没有亲戚朋友,成日盼着有人来?和我说说话。既到了这?里,就别急着走,好歹在这?里过完年在去。老爷太太的事我都知道了,连我娘也不在了,你回去和谁过年呢?不如就在这?里和我过。”
说话间,已至一处游廊,廊中开了处洞门,穿过洞门,见短径,两旁篱笆内一面?是太湖石堆的假山,一面?种着两颗桂花。几步走出去,便有三间屋子?。白?池将二人引进正屋,就见满屋里堆着各式髹红的梨木家具,几处精致罩门屏风,各样的金银器物。
这?倒不是她一贯的喜好,妙真犹记得她喜欢清清爽爽的房间,不爱陈设富丽。
妙真一面?环顾,一面?受到某种冲击,仿佛是一个浪头打来?,将记忆中保存的对她的印象混在一起。她再度感到一份陌生,幸而调转头来?,还能看见白?池熟悉的五官。
屋里霎时进来?三四个丫头仆妇,又是端茶,又是端点心,都摆在一张雕花罗汉榻上?。白?池待妙真初初打量完这?间屋子?,就笑着拉着她去榻上?坐,“我们家里的点心,都是一家有名的糕子?铺里做的,我们家里是不做点心的,两个厨娘不会做,就做也做不好,摆碟子?不好看。你是最喜欢吃这?些的,快吃吃看。”
说着就在碟子?里拣了块榛子?酥糕递给妙真,一抬眼?,看见花信站在跟前,忙外头吩咐丫头,“搬根凳子?来?呀,没见着还有客在这?里站着?你们只当?她是丫头啊?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呢,姊妹一般,往日玩起来?,可不管谁是主?子?谁是丫头。”
小丫头还反应不及,就有个年轻媳妇眼?疾手快,忙去搬了跟马蹄方?凳在跟前,笑嘻嘻请花信坐,一面?望着妙真说:“素日总听我们姨娘说起她从前在家时候的情形,说他们家的姑娘长得如何如何奶貌若天仙,我们还不信,今日一见,可不由得我们不信了。”
妙真忙客套谦逊两句,白?池一面?和妙真笑,“她们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相貌的小姐。”一面?扭头对众人说:“今日可是叫你们长了见识吧?”
几个仆妇忙道,“那时候姨娘刚到家来?,我们就开过一回眼?界,今日托姨娘的福,又开了一回。”
白?池挺起肚子?,脸上?的笑拢来?一股威势,散漫地挥挥帕子?,“你们出去吧,叫我姊妹间说说话,这?屋里暂且不要人伺候。”
众人应诺,纷纷退到廊外伺候。妙真留心去数,这?屋里伺候的女人竟有五个,又见屋里家具陈设这?般排场,哪里像是做小妾,简直是正房太太的派头。
待人出去,她搭过脑袋在炕桌上?问:“你这?屋里怎么这?么些人?都是单伺候你一个人的?”
白?池微笑着向门帘子?斜看一眼?,“我最先来?时,又不是住在这?里,老爷单在外头买了所房子?给我住,也有一房下人伺候。他们是三口,女儿单在屋里伺候我,老娘张罗家里的事,男人在外头跑腿。去年我搬进来?住了,老爷又给添了两个女人伺候。还有一个,是上?月才进来?的奶母。”
花信搭腔道:“这?样讲,你最先到邬家来?时,是给邬老爷做的外宅?”
“最先我是到无锡去找老爷,老爷在那里有买卖。跟着老爷在无锡住了个把月,就回了昆山。家里太太是个母夜叉,原不许他娶小,他只好偷偷在外头置办了房子?,把我安置在那里。”
花信追问:“那你怎的又能搬进来?住呢?”
说到这?里,白?池那双笑眼?里泄出一点狡诈的精光,自信从容地端起茶来?呷。她笑而不语,须臾才悄声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等我后面?慢慢告诉你们听。”
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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