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重渊早就饿了,他勉强停下来,接过帕子擦拭了手脸。到了案桌前,齐重渊看到已经凉掉,结了一层油花的红焖羊肉,那股火气瞬间再直冲天灵盖。他抬手用力一掀,花梨木案桌摇晃,碗碟翻倒,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狰狞咆哮道:“混账东西,连孤都敢糊弄!”杨嬷嬷第一次见到齐重渊发火, 吓得脸都白了,手都发抖,壮着胆子上前收拾碗碟。李三娘算是经验丰富, 她悄然拉住了杨嬷嬷, 暗自朝她张嘴无声道:“别急,看娘子。”杨嬷嬷读懂了李三娘的唇语, 随着她的目光偷偷朝文素素看去。齐重渊越想越怒火冲天, 如疾风般走出屋, 经过文素素身边,被她拉住了手腕。“作甚?”齐重渊不耐烦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再抬头看向文素素,沉声道:“你别管,孤定要薛氏好看!”文素素细声细气地道:“殿下, 还没用饭呢。”齐重渊气极而笑,“一堆残羹冷炙,也敢拿来给孤用。你的胆识呢,都欺负到你头上了,瞧着你是乡下来的穷人, 就给你吃萝卜豆腐,你还真吃得津津有味!你难道忘了还有孤,莫非你以为孤不能护着你,给你撑不了腰?”文素素望着齐重渊, 神色不变,温声道:“我本就是从乡下来的穷人, 萝卜豆腐也罢,山珍海味也好, 我都能吃。只是殿下这个时候还饿着肚子,国事家事一大堆,不吃饭怎行,大齐天下的百姓都不会答应。”齐重渊脸上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她倒是一心想着他,念着他,记得他没用饭,道:“好好好,就依你的,再让厨房送热吃食来,孤吃就是。”文素素放开了他,道:“前去厨房传饭,一来一回总要功夫,殿下心胸宽广能等,我看不下去。殿下先坐着歇歇,很快就能用上可口的饭菜。”那些不快,在文素素的轻言细语中,不知不觉就散了。笑意不知不觉浮上了齐重渊的脸,瞥着文素素,柔声道:“孤且看你能变出什么可口的饭菜来。”花梨木的案桌沉重,齐重渊没能掀翻,汤水洒了一部分,钵子里还有一半羊肉,米饭也好生生再碗里。文素素吩咐李三娘去取瓦罐来,她则将未曾洒出来的煮萝卜,豆腐,伴着羊肉米饭,一起放进去煮。齐重渊看得瞠目结舌,失声道:“你的法子,便是让孤捡案桌上的饭菜吃?”文素素亲自守在小炉边,轻轻搅动着罐子里的饭菜,信誓旦旦道:“没洒出来,都干净着呢。殿下,”她看向齐重渊,眼含恳求:“等下分我一些吃可好?”齐重渊不禁笑了起来,走到小炉边,学着文素素那样坐在小杌子上,斜睨着她道:“瞧你这模样,好似太子府连饭都吃不起了。”文素素气定神闲道:“吃是吃得起,就是要等。我都饿了,殿下只会更饿。望湖院的小厨房还没生火对了,殿下,望湖院开小厨房,可符合规矩?”望湖院一向有小厨房,冬日天气寒冷,齐重渊基本不来,小厨房才没开火。齐重渊不假思索道:“你尽管开就是,这点子小事,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文素素道:“太子府不比乌衣巷,规矩重。我若违了规矩,殿下大度,不会与我计较。要是传出去,会给殿下脸上抹黑,就是我的大罪过了。今天,我一进府,李娘子就去世了,外面肯定会传我闲话,说我不吉,克死了李娘子。唉,李娘子病了许久,华佗在世都治不好。人就爱嚼舌根,真是无妄之灾啊!”齐重渊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亲自替文素素选的日子进府,她与李氏也素昧平生,何来的不吉相克之说。再一想,他何尝不是如此,看文素素的眼神,添了几分同病相怜。他被封为储君的日子,却是殷贵妃薨逝之日。有人传他克母,还有谣言说他气死了殷贵妃。谣言止于智者,蠢货遍地都是。齐重渊本想收拾他们,被殷知晦拦住了。不加理会,传一阵也就过去了。毕竟都是些无稽之谈,与他们计较,反倒显得他心虚。他最终忍了下来,那股憋屈与愤怒,他却记在了心里。瓦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文素素搅动了几下,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小炉炭火猩红,坐在旁边暖融融,文素素的轻言细语,体贴温柔,食物的香气,让齐重渊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温馨。文素素道:“殿下答应了,我还要记得与太子妃回禀一句。太子妃管着中馈,得知会她一声,免得她生气,以为我自作主张,不经她允许,就开设小厨房。殿下与太子妃是一体,还有皇太孙咦,好了。”文素素话锋一转,拿空碗舀了大半碗,道:“殿下,先用饭吧。”齐重渊深深看了眼文素素,他这时冷静下来,心道幸好有文素素。她心疼他饿着肚皮,一心留住了他。殷贵妃薨逝,李氏去世,接连办丧事。要是他一怒之下,与太子妃再闹出动静,那些传闻,就真洗不清了。太子妃始终是皇太孙的母亲,圣上还在宫里看着,齐重渊紧咬了下牙关,将那股不满暂且按压了下去。杨嬷嬷与李三娘一起,已手脚麻利将案几收拾得干干净净。文素素将碗放下,齐重渊坐下来,盯着碗里的饭菜,对文素素道:“你也陪着我用一碗。”文素素说好,李三娘忙前去给她舀了半碗,她拿着羹匙尝了一口,真心实意道:“真不错。”世家大族的饭食,各种讲究。首先得是形,须得精美雅致。眼前碗里的饭菜,各种东西混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无法呈上案桌。齐重渊将信将疑尝了口,羊肉萝卜豆腐混在一起,很是入味,他眉毛一扬,再连续吃了两口。文素素是真饿了,羊肉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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