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福王妃望着他上下翕动的嘴皮,强压下喉咙涌上来的腥甜,道:“既然圣上有旨,王爷就在府里好生歇息。府里的筵席,也别办了,待圣上消气之后再说。”福王一听,顿时怒道:“不办,不办还以为我心虚!以为福王府倒塌了!不行,筵席必须要办,还要热热闹闹的办!”走得匆忙,福王妃只穿着袄子,伍嬷嬷也乱了阵脚,忘了给她披上风帽。书房里一片凌乱,熏笼里的炭火早就熄灭了,屋里一片冰冷。寒意从脚底爬上来,福王妃感到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周身被冻得已经麻木,双手簌簌发抖。对着面前已经陷入疯狂的福王,她突然觉着滑稽,简直可笑至极。福王妃笑了起来,“办吧办吧,广开宴席大宴宾客,热热闹闹一场也好!”疯的何止是福王,她也几近疯狂的边缘!从齐重渊的马车上下来, 殷知晦上了自己的车,沉吟片刻,吩咐问川将马车驶向了乌衣巷。天气有些阴沉, 在午后太阳就不见了, 只留下灰蒙蒙的天。殷知晦一身朱色朝袍,绕过影壁走进来, 步履矫健, 带动着衣袍翻飞, 在斯文端方中添了几许洒脱。文素素立在廊檐下,曲膝见礼,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官袍, 道:“许久不见,七少爷真是威风。”“许久不见,文娘子可别打趣我了。”殷知晦抬手还礼, 抬眼望了过去。文素素眉目清冷依旧,一身崭新的青色锦缎袄子,外罩同色半臂,看上去像是一棵树,一株苍翠的青松。在阴沉的春日, 照样自顾自朝气蓬勃。“文娘子才是威风。”殷知晦眼里露出赞赏,礼尚往来还了她一句。秉着礼节,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看到门上的钟馗像, 神色一愣。文素素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道:“七少爷好眼神。这是圣上所赐的钟馗像。”圣上今年赐给的钟馗像, 一共五幅。皇城使秦谅、政事堂首相沈士庵各得一幅,秦国大长公主年逾七十, 是皇家年纪最大的长辈,今年得了一幅。另外他自己得了一幅,没想到最后的一幅在文素素处。殷知晦盯着文素素片刻,一时滋味颇为复杂,缓缓笑了,道:“娘子真是不拘一格。”文素素抬眉,道:“这幅钟馗像,难道还有别的说法?”殷知晦心头涌起一股怪异,文素素并不知这幅画的讲究。不过,认真细究,过年时,家家户户皆贴门神钟馗像,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圣上所赐的钟馗像,除了在在角落不起眼处,盖有圣上的小印之外,并无什么不同。殷知晦指着画像上左边角落的小印,道:“这里,是圣上的御印。”文素素道:“我知道。可是有御印的钟馗像,有规矩不能张贴?”“圣上一共赐下了五幅画像”旋即,殷知晦失笑道:“不能张贴的门神像,要来何用,圣上并无这些规矩。是收到御赐之物的人,想得太多。”殷贵妃要她进王府,再看到钟馗手拿剑斩尽妖魔鬼怪的气势,殷知晦一时失了神。文素素看了眼殷知晦,道:“我明白了,这幅画不能张贴。没关系,以后圣上再赏赐时,我会留下来。”殷知晦回过神,笑着朝文素素抬手,由衷道:“在下很是佩服娘子的心性。”文素素笑着道好说,请殷知晦进了屋坐下,亲自提壶斟茶,问道:“七少爷可是为了福王的事情而来?”殷知晦双手接过茶,欠身致谢,并不意外地道:“娘子真是聪明。先前我与王爷回城时,圣上差了小黄门到城门口守着,将王爷直接请进了宫。如今衙门封笔,恰逢过年,离宫里晚间的筵席还有些时辰,王爷回京,当先回府更换衣衫后,方进宫领宴。圣上如此急,除了福王的事,便无其他了。”文素素认真听毕,道:“若是秦王福王也一并进了宫,定是无疑了。”“秦王福王有无进宫,我并不清楚。”殷知晦眉头微皱,将告之齐重渊的话细说了,“娘子考虑得很周全,王爷只管置身之外就是,切勿太过急切,显得凉薄。福王这次犯了大事,圣上定会震怒”文素素淡淡看了眼殷知晦,他很是敏锐,话语一停,问道:“娘子可是有不同看法?”“福王犯了大事,这句话我不同意。”文素素嘴角隐隐上扬,笑意不达眼底。“福王要举兵逼宫,或者造反才算大事。他不过玩弄了最最低贱的花姐儿,两条贱名而已,他就是杀了王妃,杀了官,照样能安然无恙。”茶香袅袅,伴随着梅花幽香缠绕,屋内安宁适意。文素素的话,冰冷,真实,殷知晦像是被剥去了那层覆在面上的面具,脸一阵阵刺痒。他们这群王孙公子,犯了事,自会有人善后,帮着他们用权势去抹平。福王这点事,不值得一提。圣上召见几个儿子,并非真为了两条人命。文素素看得很透彻,圣上是帝王,他只会用帝王手腕去行事。殷知晦捏着茶盏,迟疑了下,道:“蔺先生同温先生回来说,娘子对福王的事很是生气。”文素素哦了声,“七少爷可是觉着我小题大做了?”殷知晦摇头,苦笑道:“我前来,就是怕娘子多心,一句话出口,经过他人,再一模一样说出来,总会走了样,还是我亲自前来说清楚较为妥当。”文素素道无妨,“七少爷的想法,我能理解。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殷知晦微叹了口气,道:“娘子早已料到了,福王会无事。两位先生回来同我说起时,我想了很久,其实到如今都没能明白,娘子打算如何做。”文素素道:“就做该做的事。福王的依仗,一件件除掉就是。”殷知晦一愣,文素素朝他点了点头,“就如七少爷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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