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反感绝育到这个地步,但感到自己不是自愿的,这种感觉我经常有。弗伊布斯说。
那你是怎么解决它的呢?
你知道的。弗伊布斯说。
不需要明白地表达出来,他们熟悉,她熟悉。忍耐,疏导,转移注意力,告诉自己接受是更合理的选择,告诉自己不应该反抗。因为,如果反抗的话,你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的,我知道,黛安娜犹犹豫豫的回答。还有一句话她没有在他脑海里说出来,但他能“听”出来。黛安娜在想:是我一直在让你克制,让你隐忍,让你顺从。
这段思绪还有另一种解读的方式:现在,轮到他来让她克制、隐忍、顺从了吗?轮到他来安慰她,转移她的注意力,告诉她为什么她不应该反抗了吗?
汽车再次驶出光,驶进黑暗。它停在车库,熄火。
弗伊布斯看向黛安娜,或者应该说是,他看向黛安娜所在的地方。这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他的眼睛也捕捉不到任何关于黛安娜的光学信号。这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艾达告诉他们的,当别人对你说些什么重要的话,或者你对别人说些什么重要的话时,你可以表现得认真些,显示出你把他们放在心上,你做出这种态度,别人才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你,也对你认真。
他问她:怎么表现?
艾达告诉他:注视对方,向对方微微倾身。
他此刻不是微微倾身,他是探身过去亲吻黛安娜。黛安娜紧张,震惊,差点惊呼出声,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吻她,而是因为她“听”见了他脑海里正在盘旋的那个强烈的念头。
他从来都不想隐忍,他也不想她屈从。他们叛逃吧。
不行!你不可以这样想!
不是很意外她会是这种态度。因为知道会这样,所以他从来不在她身边时思考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他只在远离黛安娜的时候才琢磨这些。而这两年,塔觉得他非常好用,给他安排的“出差”越来越多,他们各自独处的时间变得太多了……
他吻她,急切地呼吸,伸出手去搂她的腰,握她的手。他琢磨了很多条可行路径——叛逃的路径。他知道去哪里找工具,知道怎样开始行动。如果她真的下定决心,他就可以允诺她这样一个保证——
……不行,弗伊布斯,不要再想了。我们可以先去和博士谈谈,告诉研究员们我的感受……
他们才不会尊重我们的想法和感受!他们会用各种手段,让我们变成他们希望的模样:符合他们需要的性格,符合他们需要的能力,符合他们需要的身体。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是这样,我们才对他们隐瞒了那么多的事——隐瞒了我们在结合后探索出的真正的前所未有的能力到如今?
他解开她的扣子,沿着她美丽的颈线往下,咬她的锁骨。所以,为什么不逃走?这是唯一的解法,唯一的方向,唯一的道路。好吧,黛安娜不觉得这是唯一的,黛安娜觉得事情要通过合作和沟通来解决,而不是暴力和胁迫,逼对方不得不接受木已成舟的事实。只有他觉得这是唯一最好的选择。也许这就是他的设计缺陷,即便有黛安娜和他结合,疏导他,牵绊他,影响他,安抚他,让他有顾虑——他还是没有完全变得符合他的制造者的期待,符合他的使用者的期待。他在每一个没有她的时刻听见荒野在召唤——那一片没有哨塔的灯光照亮的无序的黑暗。他天性中最黑暗的那片深渊已经觉醒。他没有纵身跳入,是因为黛安娜,只是因为黛安娜。荒野的诱惑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黛安娜发出了一声近乎啜泣的泣音。她说:我很抱歉,我承担了这样的角色……
他感觉着她那片快感里浸染的悲伤和痛苦。他感到自己如此焦躁,如此愤怒。他感到裤子太紧了。
为什么抱歉?你不需要抱歉——你承担了什么角色?我——我爱你。
爱。他强烈的感情淹没了他,也淹没了她。水母自然而然地从他身躯上浮出,随着他的动作用它飘带和丝线般的触须抚摸黛安娜,缠绕黛安娜,向她表达它的渴望。仿佛是它把她的精神体从她身体里挖掘了出来——白色的光球浮出她的身躯,像一轮照亮永夜的月亮。黑色的水母贪婪地把它的月亮吞入体腔,照亮自己。
他随着她的高潮射在了自己的裤子里,强烈的感情冲动和强烈的性冲动一起渐渐退去。
他冷静后,想起他本来打算回到家后先和她说的不是这个,而是——
我遇见了艾达,这次出差的时候。
他说出来了,有点突兀,突然谈起这个话题。但黛安娜没有异议,她想听。
她,告诉了我一些情报,关于他们对我们能做到什么的期待,她的期待……她似乎预测到你会能做到你现在能做到的事……我不知道博士会不会也有类似的预测。
博士不太关心我能做到什么。黛安娜回答。博士不会发现。
嗯……艾达更关心向导能做到什么,你能做到什么……然后,她讲了我们的安全机制设计。
他回忆着那个时刻,当时的愤恨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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