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行川伸手扶起温见雪,面上一派慈祥之意,道:“你现在是主宗宗主,要行礼也应当是我同您行礼。”
温见雪眼睛微弯,笑道:“宗主何出此言?我只是主宗代宗主而已,再则说了,即便我是主宗宗主,身为寒长老的亲传弟子,也应当向您行礼。”
寒行川闻言,怔愣几息,笑道:“你这孩子也太讲究了。”
“若非您如此讲究,我岂会如戏讲究?”温见雪牵挂着谢琅,不与寒行川多加客气,转而询问对方,谢琅现下是怎么了?
寒行川抬眼看向试炼场的谢琅,他并没有半分着急,只是背起双手,淡淡地笑。
“宗主?”
寒行川道:“温宗主不必担心,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是因为试炼塔认为遇到了值得它出全力考验的人,并非谢宗主或者试炼塔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原是这样。
温见雪终于放心了,他长舒一口气,朝寒行川再度行礼,笑道:“多亏宗主拦着我,否则我冒冒失失闯进去,便要坏了谢琅的试炼了。”
试炼塔倘若被破,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完全修复,而大战在即,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其他地方验证谢琅心魔是否消散了。
寒行川道:“这怪我未曾同你说过此事。”他审视站于试炼场中的谢琅。
谢琅此刻已经露出了妖形,疯了一般,漆黑且尖利的爪子抓挠坚硬地砖,他的眼睛猩红,直勾勾盯着前方。想必在幻境中,他的前方正是那些杀了谢青羽的凶手。
温见雪因服用了定心丹,所以谢琅带来的各种负面情绪几乎影响不到他,但他的心臟却因着谢琅此刻的情况,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隐隐作痛。
他垂下了眼帘,尽量不去看谢琅。
他怕自己见不得谢琅受苦,会不管不顾地破开塔,将其拉出来。
寒行川静静看着谢琅,看了许久,看向温见雪,缓缓道:“初次见你们时,未曾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温见雪苦笑道:“这是被迫无奈,要想获得想要的生活,必须努力向上爬,直到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能左右我的决定。”
寒行川道:“你们辛苦了。”
温见雪道:“快结束了,很快就不辛苦了。”温见雪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疲倦。
寒行川敏锐地察觉到温见雪深藏于眉宇之间的疲倦,身为掌管下界剑宗多年,又经历过无数事情的上位者,他瞬间明了温见雪为何出现疲倦。
细思几息,他拿出一张邀请函,递给温见雪,眼角笑纹更重,说道:“观谢宗主状况,应是在发泄情绪,所谓破而后立,心魔对他不是问题。待他通过此场试炼,你们拿着邀请函,放下所有,进入观海境,好好玩一天吧。”
温见雪摇头道:“上界即将变天,我们哪有心思去玩耍,再则说了,我们其实最近一直忙里偷闲,实在不必特意腾出时间去玩。”
寒行川拿着邀请函,点了温见雪眉心一下,道:“一直以来,你们都绷得太紧了,所以事情即将结束时,会感到疲倦,但事情即将结束时,恰恰是最难最关键的时刻,万不可掉以轻心,而令你们打起精神的最好办法便是休息一会。
“修仙者这一生会遇到太多太多超出常人所能预料的事情,大喜大悲皆会经历,要想走得更远更成功,便要懂得松弛有度这一词。”
寒行川的话宛如一道潺潺流水,滋润了表面完好,内里布有裂痕的大地。
温见雪会心一笑,接过邀请函,道:“多谢宗主指点迷津。”
寒行川道:“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们好。”
两人聊了一会,寒行川走了,温见雪盘坐在过道,撑着下巴,看着谢琅。
……
灰暗天空,大雪一刻不停地下,松树的清香从厚厚的积雪散至四周。
这片雪岭一刻不停地循环着悲惨的事情,猩红的血液裹挟着这片雪岭之中的每个生灵。
“哈——”谢琅此时正是妖形,他半跪在地,尖利的狼爪深深嵌入雪地,盯着洁白无瑕的雪,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气,每一次喘气,空中都会出现一团白色气体。
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空荡荡的雪岭只有他的声音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阴云之中垂落,谢琅银白的毛发尽数挂上雪花,过高的体温迫使雪花落下不久便化为雪水,亮晶晶地融入毛发。
谢琅身上的毛发都湿透,向下垂着,成了一缕一缕。他扣紧地面积雪,冰冷的积雪令他一个战栗,说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寒冷了,于是一跃而起,坐在松木枝干之上。
高大的松木直直顶着乌云,谢琅银白耳朵朝后压着,垂于半空的尾巴,一动不动地承受着雪花。
一阵寒风从远山袭来,谢琅垂下了脑袋。
多年前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身在这片冰天雪地,他的骨头都冒着寒气,然而段衡的话如同挥之不去的灰尘,重重砸在他心上,令他前所未有的清醒的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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