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反过来劝王夫人:“太太放心,我和袭人看着二爷,到了钟点给他喂药,定不会有事的。老太太、太太忙了一天了,早些去歇息吧。”
王夫人深感她体贴懂事,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好在如今做我家媳妇的是你,若换了别人,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宝钗心里却明白王夫人也就是打量着她这样的性子才敢娶她过门,换了别家女儿,家里还不早闹腾开来了?只是事已至此,多言无益。王夫人同贾母自然也不会真的让宝钗新婚之夜便劳累看护宝玉,各自留了体贴的丫头婆子在屋里才走。
宝玉浑浑噩噩的,只觉自己在做梦,却至一处,雕栏画栋,仙雾缭绕,却是他从前在东府上时曾梦到过的太虚幻境,旧日看到的警幻仙姑此时仍立在此处,见了他,只疑惑不解:“未至你魂归之日,怎么就来了?”宝玉见了故人,心里亦欢喜:“我寻人至此,还望仙姑指路。”警幻仙姑因问:“你寻何人?”宝玉道:“姑苏林黛玉。”
警幻仙姑道:“原来你找她,她本确实是这个时候魂归于此,然因缘际会,神瑛侍者取灵河甘露灌溉绛珠仙草时,灵河里的龙将醒未醒,眼泪亦融入水中,浇灌了绛珠仙草。绛珠仙草本应以一世眼泪还神瑛侍者甘露之惠,然灵河之龙亦下凡历劫,庇佑苍生,生改了绛珠仙草的命格。统共说来,神瑛侍者的浇灌之恩,绛珠仙草尚未报完,若是你一意求她报恩,倒是也可。”
宝玉听得懵懵懂懂的,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若是一意要绛珠仙草报恩,她当如何?”
警幻仙姑笑道:“魂归离恨天罢了!”
宝玉浑身一抖,终于明了警幻仙姑之意,原来他、林妹妹、太子殿下,竟是有这样的前因后果,若是他执意要让林妹妹同自己纠缠不清,最后竟会害了她的性命么?他一面不解,一面又思及金钏儿、晴雯,不由地伤心欲绝——这两个花一样的女孩儿,虽非自己害死,但若非同自己亲昵,又怎会落得一命呜呼的下场?他平素自诩关爱女孩儿们,但真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却全无照拂她们的本事,只敢讷讷听训,连为她们求情都不敢。倘黛玉真因自己的缘故早逝,却又是他的罪过了。
警幻仙姑问
道:“如何?你可想清楚了,可要绛珠仙草还你的恩情?”
宝玉忙道:“她陪我一场,已然够了。往后的日子,还是以她安平为好。”
警幻仙姑叹道:“到底是你。”又道,“既如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此间乃是太虚幻境,非凡人久留之地,你家中若还有牵挂,且速速归去,否则,为时晚矣。”说罢便挥手赶他。宝玉见仙姑着恼,赶忙跑开,只是哪里还找得到来时的路?忽的听人唤他,睁开眼时,却是贾母、王夫人、宝钗、袭人等围绕着哭叫,屋里一片喜气的红色,灯火辉煌的,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他心里清爽,再回忆起那梦时,纵使万般无奈,也只得放下了。
宝钗等见他一连数日,汤药不进,连人也认不清了,吓得魂飞魄散,谁知他一梦醒来,大夫进来诊脉,奇道:“这回脉气沉静,神安郁散,明日再进调理的药,或可大好。”众人才放下心来,又怕宝玉神志安定,又要再提黛玉之事,谁知他竟问也不问,宝钗试探着提了一嘴,他亦道:“如今已是分了两处了,她自有她的富贵,从此远离了吧。”众人喜不自胜,只道他真的懂事了。唯有宝玉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是真从此不再提林妹妹了。
薛姨妈在回门之日见到宝玉时,他还一副人事不知的痴傻模样,用一顶小轿抬了来薛家,连她也不认得了,当时后悔不迭,回门之礼也只得草草了事。如今进来安慰宝钗,却见宝玉恢复了清明,总算安下心来。贾母等见到她时,亦露出羞赧之色,都道:“委屈了姨太太和宝丫头,如今宝玉清醒了,等身子再养养好,让他去给姨太太磕头赔罪。”薛姨妈忙道:“都是一家子人,说这话可是生分了,我拢共就两个儿女,宝丫头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又想起薛蟠来,不免伤心。
贾母问道:“薛大爷还是没消息么?”
薛姨妈道:“正是呢,蝌儿传了信回来,说县太爷虽松了口,但上头却还有知府大人压着,说如今陛下命忠顺王严查各地冤案错案,若是被打的那户人家不服,要再往上告,连县太爷都没有活路,故而不许蝌儿进去探望,说怕我们串供。”
贾母便道:“凤丫头怎么不见?让琏儿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也奇道:“是了,前几日她还在为宝玉延医问药,忙得不可开交,怎么这两天却没了人影了?莫不是前几天累着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该好好调养才是。”
贾母知她有心找个借口,把家务事交给宝钗打理,心里颇不愿意,然而宝钗过门这一个多月,确实辛苦,又深受委屈,如今当着薛姨妈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命人去寻凤姐。鸳鸯道:“昨儿个平儿就来说过了,二奶奶身子抱恙,恐怕这两天不能来老太太、太太这儿服侍了。因着宝玉用药,老太太、太太要常去探望,她怕把病气过给宝玉,自己在院子里养着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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