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不见消息,反倒找到了张九龄面前?,谭昭昭便出去一听,小卢氏与戚宜芬口口声声要见她?。
见就见吧,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们寄人?篱下的拘谨,她?们都是弱女子。
夜里天气已经凉爽,谭昭昭也?没进屋,指着廊檐下的塌几道?:“坐吧。眉豆,你去拿些?热水茶点来,让小卢姨母与七娘先洗漱一下。”
小卢氏与戚宜芬看上去不安又无措,立在那?里垂泪。
谭昭昭对张九龄道?:“大郎回后院去歇着吧,既然找我,我就陪着小卢姨母七娘说一会?话。”
张九龄深深凝视着谭昭昭,旁若无人?拥她?入怀,亲了下她?的眉心,道?:“早些?回来歇息。”
说罢,看都不堪她?们一眼,扬长而去。
戚宜芬杏眼圆睁,直直望着她?们,眼里是止不住的艳羡与难过。
谭昭昭只当没看见,眉豆送上来热水茶点道?:“既然要见我,你们先洗一洗,洗干净了,冷静些?才好说话。不然的话,你们一直哭啊闹的,这话就没法说了。”
小卢氏看了眼谭昭昭,拧了罗帕擦洗,戚宜芬也?随便洗了下,洗过之后,两人?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并排在胡塌上坐下。
谭昭昭在她?们对面坐着,端起茶盏吃了几口茶,见她?们红着眼一动不动,也?没多劝,放下茶盏,径直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戚宜芬低头不语,小卢氏抬头看过来,还未开口,眼眶蓦地先红了。
谭昭昭赶紧举起手,道?:“停!我说过了,有?事?说事?,要是哭天喊地,你们就请出去吧。”
小卢氏抿了抿唇,强忍着泪,嘴唇哆嗦着,道?:“九娘,你向来聪慧,善解人?意,定当知晓我与七娘真没有?坏心,你的正妻之位,始终是你的,侍妾罢了,绝不可能?越过你去。求你你稍微抬一抬手,给我们母子三人?,一条活路吧。”
谭昭昭听罢不置可否,彼此的见解立场不同,永远说不到一处去。她?看着戚宜芬,不紧不慢问道?:“七娘,此事?大致因你而起,你且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戚宜芬猛地抬头看向谭昭昭,颤声道?:“我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吗?”
谭昭昭斩钉截铁答道?:“不能?!这天下谁都不能?!”
戚宜芬凄然一笑:“既然如此,表嫂何苦如此问。”
谭昭昭皱起了眉,道?:“是你们先前?吵着要见我,见到我,又不说话了。既然没事?,就恕我不奉陪了。”
眼见谭昭昭起身要走,戚宜芬喊道?:“我要给表兄侍妾!我要做侍妾!”
谭昭昭哦了声,双手一摊,道?:“七娘,你要给你表兄做侍妾,你应当去与他说。先前?,他应当表明了态度,是他不要。现?在你来找我,是觉着我好说话,是好糊弄,还是好欺负?”
戚宜芬神色逐渐变得激动:“是,表嫂有?好的身世,有?娘家,嫁给了表兄,成?了官夫人?,有?人?伺候,有?表兄护着,谁敢欺负,糊弄表嫂!”
她?一下站起身,小卢氏被唬了一跳,想要拦着,见谭昭昭无动于衷,实在是没了心情,干脆由了她?去。
戚宜芬微微仰着头,眼泪迸出来,流了一脸:“我与阿娘,五郎,一直在你们面前?伏低做小,就是想寻条生路,想寻条生路!”
“回到福建道?,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不过是看着族人?的脸色过日子而已,随便将我许配给一户人?家,说不定把我给卖给人?做侍妾,卖到腌臜之地去!我是仰慕表兄,他这般美好的儿郎,谁能?不仰慕。既然都是做侍妾,甚至连侍妾都不如,我为何要舍近求远?我的亲事?,一直看不好,表兄说得对,是我心生了妄念,不该肖想太多。我不该贪图表兄的才情,不该自小就想着要陪在他身边,伺候他一辈子。我不该羡慕大娘子的日子,不该羡慕表嫂的日子,想着自己也?能?过上富贵的生活。你们什么都有?,想要什么有?什么,蔷薇花露,琉璃杯盏,珠宝头面锦衣华服,你们投胎得好,投胎得好”
戚宜芬眼神癫狂起来,双手无意识乱舞,紧盯着谭昭昭,嘶声力竭喊道?:“你们都有?好日子,你们都有?人?护着,都有?人?宠着,我只是想要一丁点,想要一丁点而已。我只有?自身,只有?卑贱的身子可以拿来换。不然,我改怎么办,该怎么办!”
虫鸣吱吱,伴随着夜里的凉风,天上的繁星在跳跃,俗世凡尘间的蝼蚁在挣扎,质问。
是啊,该怎么办。
谭昭昭也?回答不上来。
戚宜芬与小卢氏被眉豆阿满送回了院子,谭昭昭坐在胡塌上,失神望着远处天空的星河。
张九龄在她?身边坐下,手撑在膝盖上,俯身侧头去看她?,轻声道?:“昭昭。”
谭昭昭轻点头回应,道?:“都听到了?”
张九龄说是,“都听到了。”
谭昭昭默了片刻,问道?:“阿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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