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看着,齐姓男子看了书生一眼。只一眼,并未让王婆看出什么。……他能看见邪祟。王婆哎呦一声,这边齐姓男子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了,狸珠紧随其后,走到了主屋前,齐姓男子便开了口。“回你的去处便是,莫要跟着我。”这话是对书生说的。闻言书生像是得了命令,转身便走,沿着屋檐底下的阴影,透出一条薄薄的缝隙。两人的方向不同,狸珠只稍犹豫,随即继续跟着齐姓男子。随着对方踏进屋子,他也一并跟着进去,这处宅子似乎是新建的,里面下人并不多,这齐姓男子显然也是发了横财,只看行为举止便知并非世家名礼之辈。屋子里搁置了许多新办的假货,花瓶与屏风有模有样的放着,狸珠一眼便认出来这仿的是江州的翠玉屏风,可惜仿制的粗劣,看上去只觉违和扎眼。回到了自己屋子里,齐姓男子不知房中还有其他人,大摇大摆的坐下,先是欣赏了一番假冒的花瓶与陈设,自己倒了一杯茶,模仿着大户人家煮茶的手法效颦。喝完茶之后,齐姓男子从书案边拿起了册子,面上浮现出某种贪婪之态。“下一个选哪个呢……城南的孙家看不上我,不知我原本是管理名册的小吏,有了这些人的生辰八字,我下半生便不愁了。”“现在只需费神的便是如何让他们在阴册上签字……待字一签,全部送去鬼门关,我好换些钱财来。”狸珠听的稍稍愣住,凡世变化之快,不过数日之间,竟有人做起了阴差的生意。这么想着,狸珠显出身形,他骤然出现,把齐姓男子吓了一跳,长剑对准了男子的脖颈。“你……你是谁!胆敢擅闯民宅!”男子吓了一跳,转眼便要喊人,狸珠随即抵住了对方的脖颈。他容貌生的柔弱,说话也是轻盈如水,知晓自己气势不盛,狸珠索性直接让剑见了血。“别动,若是你喊人,我先割断你的喉咙。”齐姓男子眼珠骨碌碌的转,被划破了皮立刻变脸,下意识地撒了手,做了个求饶的姿势,名册也一并掉落。“哎呦——大人饶命啊……你先把剑松了!我不会喊人……你且松开一些。”狸珠杏眼侧过去,随着名册掉落,最里的一本刻满阴咒的阴册一并浮现出来,浓重的怨气扑面而来。他看过去,男子脸上出现慌乱,他随之把阴册拿过来,见上面连着地契,底下有鲜红的人名。“你方才是知他们名姓,骗他们在阴册之上签字……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个,这阴册你从何而来,第二个,你同谁做的交易。”狸珠慢慢地开口,掌中长剑又转了一道,男子脖颈处的皮被划破,鲜血顺着往下流。“若是不赶快回答,兴许你要没机会说了。”男子原本见狸珠模样可欺,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未曾想脖颈处剧痛传来,对方居然直接割了他的喉咙。“小公子饶命啊——我说便是,不要杀我。”男子眼中阴毒一闪而过,身躯在发抖,留意着脖颈处的长剑,对狸珠徐徐道来。“阴册是我前去鬼市找人换的……近来四地兴起传闻,只要朝拜白衣鬼相,即可升官发财。”若是当真有这么容易,便不会人人敬畏了,狸珠问道,“还有呢?你剩余的话可要让尸体替你说。”“还有……还有便是与鬼相做交易,需拿自己的灵魂做交换,所求可成真,大多只剩下半条命没办法享福!这法子是鬼市中人想出来的,只要知晓对方的生辰八字,再让对方亲自在阴册之上签字,就能让他人替自己献上灵魂。”“如此一举两得!自己心愿可解,只需供奉鬼相,有其他人受难……”“小公子啊!我也是逼不得已被蒙骗了,我还没有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放了我吧!”齐姓男子颤巍巍的求饶,眼见着要跪下去朝狸珠磕头。小人从不会在意尊严和脸面,更不会有慈悲之心。狸珠听闻只觉骇然,他与薛遥赶路几日,几日未曾知世,凡世竟已兴起此阴毒之法。“你说你未曾害人,我方才看到了上面的地契……下水村的村民,你要如何解释?”狸珠问。闻言男子便僵住了,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很快便笑起来,朝狸珠赔笑道,“小公子,你听我解释……这地契是他们自愿签的字,我跟他们说了日后可能会有风险,他们明知还是为了村中几亩地签字。”“何况这是全村都同意的,我可没有逼着他们签字……要怪只能怪他们愚昧贪婪。”狸珠闻言掌心发颤,想起下水村的惨相,他们村庄偏僻,没有土地便难以富庶,百户人口都挤在一起,如此为了田地受了此贼人的道。全村横死,剩一缕残魂,以血茶含诉冤情。他闭了闭眼,邃又睁眼,眉眼之中澄澈一片,仿佛对此人所犯孽障毫无波澜。“如此,你说的不错,是他们愚昧……你供奉的鬼相在何处,可否领我去看看。”狸珠慢声细语的开口。男子见当真能哄骗到狸珠,不由得露出些许轻蔑之态,心想仙道弟子也不过如此,实在好骗。心中如此想,他仍留了几分猜忌。“下水村那处偏僻,我用他们的祠堂建了一座鬼庙,离镇上不远……小公子若是想去,我带你前去便是。”男子面上露出讨好之态。“祠堂。”狸珠默念了这两个字,又问道,“你可知鬼市在哪里?”“鬼市在城中南巷里,只有每月三日,十三日,二十三日子时才有。”“小公子啊,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是否能留我一命,我保证改过自新……日后好好做人。”狸珠神情自然,点点头,十分赞成,“你这般态度,理应受到宽待。”“感念小公子宽宏大量——”男子的话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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