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的,太阳很暖和,我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听班主任很紧张地打电话,老式的座机被她挂断。她身上飘着淡淡的皂香味,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很好闻。
那天早读的课文是《火烧云》,在爸爸怀里彻底睡着之前,我想,终于可以不用读了。
我不用读《火烧云》,一定是因为我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云彩。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
我的手上接着输液管,旁边坐着我的爸爸妈妈。
医生说,还差一点就会伤到我手腕上的神经,索性只是划伤了静脉,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但是我会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办法写字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我开始高烧不退。
医生把他们带出去交代情况,我听见他们在医院的走廊里争吵,我爸埋怨我妈不应该给我买这种危险的东西,我妈怪我爸没有看好我,不应该让我把三棱镜带到学校去玩,他明明送我去上学,却没有发现这东西在路上摔碎了。
我宁愿它是在路上摔碎了。
我的脑中徘徊着另一种可能:那些碎片是我哥摔碎了放在我的书包里的。
但是我的意识在抗拒它,我告诉自己,他一整晚都跟我睡在一起,怎么会有时间去做这种事呢?
我不愿意相信。
爸妈仍在争吵,门外的医生委婉地告诉他们小声一点,
他们这才噤了声,推门进我的病房,门将要掩上的一瞬间,我听见我妈说,晏晏要一个月都不能写字了,耽误了学习怎么办。
我想对他们说,我哥会教我,可是想到我哥,我的心脏又一阵抽痛。
我说,我可以用左手写字。
其实刚学写字的时候,我就是用左手写的,那时候我觉得一个左撇子的小孩写字很有意思,我学他用左手写,被我妈发现了,她就用钢尺敲我的手指,敲到手指肿得握不了笔。
那段时间每一天我的手都是肿的,因为妈妈要我写字的时候,我只会用左手写。可是只要我一用左手拿起来笔,她就会要我不准动,让我亲眼看着坚硬的钢尺一下下砸在我的手上。
我每一次都哭到说不出话,她才把我这个坏习惯纠正。
但我的左手仍然是能写字的。
她好像这才放下心来,安慰我说,“晏晏,以后不许玩那么危险的玩具了。你受伤了妈妈会心疼的。”
我说,好。
傍晚的时候,我哥来看我,他陪在我身边安静地写作业,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看像他的眼神多了些畏惧。
他很快把那些对他来说并不算难的知识学完,然后一步步朝我的病床走过来,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我连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输液管。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他说,“小白,吊瓶凉不凉,我帮你捂一捂。”
“没……没有,不凉。”我觉得我的声音一定在发抖。
“我还是帮你要一个热水袋吧。”他起身看着我,我畏怯地垂下眼不想和他对视,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在发抖。”
“……我没有。”
我以为他看穿了我对他并不正常的畏惧,这让我感觉到久违的不安全感。但他只是把我的被子掖好,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的体温,说,“没事,我也觉得这里有点冷。”
“而且你还发烧了。”
我愣愣地摸自己的额头。
他转身去借热水袋,没有忘记替我掩好了门。
一连几天,他请了假来照顾我,往返在家和医院之间,给我带来我的饭菜,然后一边学习一边陪着我。他做的饭菜简单又足够好吃,他会监督着我一口一口吃掉,把饭盒收回到保温桶里,再在下一顿饭的时间带回去。也会给我提前把热水袋准备好,压在我的输液管上面,让我的手臂不再像之前输液时那样冰凉。
他是个合格的陪护,也依然是个体贴入微的温柔哥哥。
从小到大都浸泡在他的关怀里,我早就泥足深陷。
像是精神类药品上了瘾的患者,戒断综合征是那样令人难以忍受。
我开始觉得也许我之前的猜想只是错觉。
我谴责自己,我不该有那样的怀疑。
在我终于退烧之后的那天,戴着口罩的护士姐姐进来,最后确认了我的体温,核对了一下我的腕带,对我说,“晏晏今天就要出院了,开心不开心?”
我笑着点头,“开心。”
“一会儿你们爸爸办完出院手续就可以走了,等着他一会来病房接你们哦。”
“好,谢谢漂亮姐姐。”
她笑得好像比我更灿烂一些,脸上都红扑扑的,临关上门的时候我听见她很兴奋地跟她的同事说,“你有没有听见那个小孩叫我什么?”
叫她什么?我眨眨眼眼,看着我哥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收好,再放到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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