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战如火如荼,一边是北竞王,一边是撼天阙和苍越孤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者已经是强弩之末,都靠撼天阙撑着。如今能决定未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铁军卫支持谁,另一个是撼天阙能活多久。
任寒波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在旁观视,直到最后,他混入了龙虎山的散兵游勇之中,撼天阙一直寻找机会想要钓出竞日孤鸣,唯一的胜算就在于此,只要竞日孤鸣死了,再强大的军队都会失去信心。
到了冬天,一年的内战终于稍稍冷却下来,无论是哪一方都一时没了动静。驻扎在龙虎山外围的部队本就来自不同势力,不打仗的时候恨不得内部先打一架,这时候苗王子就会一个个拜访各个部族首领,做一些无谓的抚慰的仪式。
苍越孤鸣又一次前去拜访铁军卫,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很狼狈,万里边城的兵士把他赶走了。如今重临故地,他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赶走了,而且可以相当冷静的回想那时的狼狈。
王者只有在实力具备的时候才是王者,空有名目是不够用的。铁军卫只是赶走了他而不是抓住他送给竞日孤鸣,已经足够说明立场——至少铁军卫并没有完全投靠竞日孤鸣。
他的机会很小,不是没有,所以他要尽力抓住这一丝机会。
铁骕求衣很客气的招待了苗王子,所谓的很客气在于不仅听了苗王子如今的看法和劝说,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如果当初王子能维持如今的冷静,这次会面一年前就会发生。
然而,一年时间过去了,铁骕求衣不仅很能体会苗王子的成长,更能看出北竞王无言的明示:尽管衡量一番,看看谁更能成为明君。北竞王不急于一时,这等待确实有其价值。
突然间,外面有人重重咳嗽一声。
“进来。”铁骕求衣中断了谈话,来的是风逍遥,送来了一封信,神色很郑重,铁骕求衣立刻就拆开了这封信。
是探子送来的信。在龙虎山的战场上发生了变故,一种从未见过的火药的使用炸伤了竞日孤鸣和撼天阙,山摇地动,如今撼天阙和竞日孤鸣都被生死不明。
探子随即在竞日孤鸣的大营里探知,那是当年夜族的遗孤所用的手段,一种叫黑岩的火器,杀伤之力比起当年炸山的手段更为可怖,若是在战场使用,只怕死伤更大。
铁骕求衣还没有见过那东西,心里已生出凛冽,随即他把信递给了苗王子。
“任波罕·凝真……”苍越孤鸣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他知道此时最重要的应该是返回龙虎山稳定局势,将信还给了铁骕求衣:“多谢军长,孤这就先告辞了。”
铁骕求衣没有阻拦,将信放在一侧桌上:“若是王子遇见此人,当如何处置?”
也许是那一刻微妙的神色到底被发现了,苍越孤鸣静了一静,铁骕求衣冷硬的投以一瞥:“若不能用,当避其为他人所用。为千秋百代基业,还望王子记得这句话。”
苍越孤鸣已经很久没有和那个人偶遇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在跟随父王参与世间风云诡谲的异变,然而如今,他已经是失去国家,失去面目,带着铁面具行走于悬崖边,靠着求撼天阙帮忙复国复仇的幽魂。
山巅的红衣,鲜艳的不似一个暗伏许久的复仇者,飘摇的衣带和呜咽的箫声在风里卷着飘荡,远远从山下行来,苍越孤鸣忽然有一种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似乎这个人在这里等他,显得格外如此。
远处的天空,有一只鹰。
在狂风里,那灰色的一点侧翻过去,投入滚滚的天边。任寒波放下了箫,心情似乎不坏,他微微侧过头来,苍越孤鸣站在身后几步之外,鼻尖微微一颤——是酒香,一种凛冽醇厚又清澈的酒香。
“我爹叫鹰翔,”任寒波没有笑,他说话的声音既不柔软,也没有从前的客气疏远:“任波罕·鹰翔,我叫任波罕·凝真,苗王子,你大概不记得了,我曾进宫觐见,那时候你还很小。”
苍越孤鸣黯然的垂下视线。
“苍越孤鸣,”他慢慢道:“孤名苍越孤鸣……”
“只要你不回去,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任寒波望了过来,他的神色很淡,似乎并不常笑,无论如何,也没有当初的慵懒随意,但那才是苍越孤鸣不曾见过的,孤鸣一族的敌人的姿态。
苍越孤鸣笑了。
他并不为此愤怒,也许父王会愤怒,而他经历了太多,已经抹除了人人都对王权敬如神明的错误想法。
“孤会等你。”苍越孤鸣一边笑,一边温柔地说:“凝真,孤若是赢了,就等你来杀我。”
任寒波的神色变的很冷,眼神却没有更浓烈的杀机,苍越孤鸣转身走下山去,不知过了多久,那幽幽的箫声模模糊糊飘荡起来。
苍越孤鸣赶回去龙虎山的时候,撼天阙坐在骨椅上,闭目休憩,不似受了重伤。
他暗暗松了口气——看起来没有大碍,如今山下的军队还需要撼天阙约束。随后苍越孤鸣跟着叉猡穿过树林,到了龙虎山北面的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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