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老和尚放下木鱼槌,起身走向佛像,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喘息声,转向大佛身后,那里果然躺靠着一个人。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受伤男子,那男子脸色苍白,血从额上淌下,漫压过眼睛,一只眼勉强睁开,不迭颤抖。另一只深蓝眼眸却格外凌厉,充斥着挑衅攻击,大腿间腿环系垂下的蓝绸带被他衣裳滴下的血已浸黑,布满手掌的血干涸,撑稳住身子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千墨离警惕看着那老和尚,喉咙里发出低声恶吼,就像一只恶犬,另一只手连忙摸向身后,准备拾起什么东西当做武器,却是见那老和尚转身出去。他似好像还未从一场杀戮中出来,只急得找个武器,想要把靠近他的人都杀了。可一回身见老和尚已回来,手上拿着个饭盒,把一碗白馒头和一碗粥,以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他便立刻不再躁动不安。盒里还有绷带及治疗药物,老和尚合掌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开了。千墨离再次听得木鱼声响,闻到烧香烟火味,意识过来自己逃进了庙里,咳血哑声道:“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拜托了。”他听到老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拿起绷带和药物给自己止血,吃下馒头和粥,困意袭上,不过一会便靠着大佛沉沉睡去。因此他也未听到庙外传来一个敲门声。老和尚听到有人敲门,起身前去开门,便看到了一个撑伞的金衣男子。那金衣男子虽施了胭脂粉,但还是可见的愁容,衣裳和卷发沾上泥泞和血,半边身子湿透。老和尚不多说便请那男子进庙,金衣男子开口道:“我并非是来此借宿避雨,只是打听些事,这庙里……可曾来过一个男子,模样年轻,穿着深黑蓝衣裳,发梢末尾也是蓝色的。”老和尚一听便知是那躲在大佛后的男子,但他已承诺过不告诉任何人,可出家之人又不能打诳语,只好道:“老衲所立之处只有你我二人。”金来香一听,垂眸哽咽,大风一吹过,宽松金衣下更显消瘦身形,他来此并非是巧合,而是经过了刚刚千墨离与众弟子大战的地方。他见着那里竟躺着众多宗门弟子尸体,心里瞬间了然明白,冒着大雨撑着伞,一个个翻看尸体,将近四千具尸体,他全都看了一遍,确认过,都不是千墨离,这才放下心。这些尸体是刚死不久,不过半个时辰,又下着大雨,徒儿定会找个地方避雨,金来香一路找着,山洞里也不见踪影,最后看到了一个立于大雨中的破庙。庙里竟点着灯火,隐约听到木鱼声,便连忙上前询问,结果却不尽人意。金来香看着庙里的大佛,道:“我还是进去拜拜佛祖吧,也算是为徒儿祈福了……”
他走进庙里跪在菖蒲上,合掌闭眼,心里默念着佛祖保佑千墨离平安,全然不知佛祖身后,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千墨离。忽然金来香闻到了一丝血腥味,睁开眼,鼻间又全是檀香味萦绕,只恍惚那血腥味是错觉。金来香捐了香火钱,撑着伞离开了破庙,消失在雨夜里,再去寻找千墨离的路上。千墨离痛苦低吟一声,手指抵额缓缓睁开眼,看到红木悬梁,陌生的环境,腾的坐起,牵扯到腹部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看到自己身上换了一件衣服,伤口包扎已经上了药。他想起自己被那群人追杀,随后一直逃,一直逃,意识回来时自己已经逃到了一个庙里,还看到了一个老和尚。千墨离忆起自己是被那和尚救了,拿过衣服穿起,身上伤疤累累如同鱼鳞,青一块紫一块。昨夜他一人独挡千人,险先没了命,好再死里逃生,幸免于死,这时仍能笑出声调侃道:“不错,自己不愧命硬呢。”门被推开,老和尚端着素食站在门外,单掌立起,手上挂着一串念珠,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用膳吧。”千墨离看着那老和尚,穿着破旧却干净的僧袍,白眉长过脸颊,就像银丝线,光影慢悠在脸上散聚,沉淀的安宁和脱尘闲静,骨相瘦癯,不知为何这让他想起了爷爷死前的模样,或许这老和尚就快要圆寂了。在他胡乱想时,老和尚已经将食物摆好在红木桌上,请他过来用膳,便抱拳笑道:“多谢救命之恩。”那小圆桌太矮,他又太高,坐在凳子上视线更高了,干脆移过凳子,直接蹲下来,抓起馒头塞进嘴里,道:“大师,不介意吧。”“施主请随意。”老和尚虽说着,但还是起身另拿了一个凳子,将小孩子坐的小矮凳子挪腾到千墨离pi股下。千墨离也坐上去了,高度刚刚好合适,掰开金黄色饼,一口一口吃着,又端起碗喝粥,伤痕的手指触目惊心,埋头乖巧安静吃起,倒是难得的安逸。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想着小时同爷爷生活时光,也是这般场景,竟完美契合。千墨离放下碗筷,答谢过后便问道:“大师,这庙里可还来了其他人?”见其点头,千墨离蹙眉道:“是身着宗门校服、手执武器的人吗?”见其又摇头,松了一口气,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不知来的人正是苦苦找他的师尊。千墨离起身推开门,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观望身边景物,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个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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