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常确实做不到。也因为无法做到,他才更加确信,站在那里的人是谁。“他是……明、明无镜吗……”有人极为小声地问了一句。他身旁的同伴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传闻不是说他死了吗……”说完这话,二人对望一眼,忽然又明白了什么。是啊,那是传闻说的,可从来没有人知道明无镜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亲见过他的衣冠葬在何处。他的碑位、石像、画像,别说是仙门里,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常有跪拜供奉的。但无论是这天地间的哪一处,他们拜的也只是那个名字,那个人,而不是他真正的坟冢。明无镜活得太久了,似乎与尘世格格不入,只像个站在尘世之外普渡众生的仙客,因而他们都忘了,这个人也有来处,有来时,即便是死了,也该有棺椁、坟茔。更何况他的门徒万千,若真是死了,又怎会无人替他cao办后事。但千年来,他们从未听到过有关明无镜葬于何处的传闻。“他真的是……祖师爷啊……”出声的是白下门的弟子。门主受过祖师爷亲徒的教导,满东芜便属他们最为敬重祖师爷,因而即便是震惊,那弟子也没有直呼名字。明无镜似是听见了这话,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对上视线的一瞬,温常全身的筋骨都是绷着的,那道虚影映在他眼里,仿佛比万千怨煞还要可怖骇人。“里面有东西。”众人还处在难言的震惊中没有回神,这道温轻的声音此刻响起来,反而显得不合时宜。医尘雪说话并没收着声音,也毫无顾忌,像是没看见那道虚影,也没意识到身后站的是谁似的。但很快众人就反应过来了,同傀师的祖师爷一道的,能是什么人?况且先前那一剑,众人还没忘……医尘雪轻拉了下司故渊,二人走上前去,停在石像前。那石像被司故渊劈了一剑,现下满是裂痕,但并未完全碎开,依然能辨清面容。“得罪。”司故渊张唇说了一句,剑尖抵上石像腰际那道碎痕。随后,那石像身上的裂痕迅速扩宽,彻底碎开了,只余下身袍摆长靴还算完好。石像上半身碎落在地,众人也瞧清了里面的乾坤。“竟是空的。”“那是……灵火吗?”“是有些像……”议论声细小如蚊,都顾忌着同样走到了石像前的另一人。隔远看去,断裂的石像上方,悬浮着一簇幽蓝的灵火。但近处的人却知道,那不是灵火,而是灵识。司故渊伸手探了一下,皱了眉:“完整的。”那些灵火里的灵识碎得不成样子,藏在石像里的这个却是完整的,两相对比之下,便实在可悲。
“不止。”明无镜身后的虚影已经消失了,但他一开口说话,众人皆是心惊胆战。“有生魂。”明无镜将那灵识托在掌心,顿了下却又轻皱了下眉,道,“可惜了。”他如此说,听的人自然便明白了他话外之意。那生魂已然回天乏术,救不回来了。“用灵识养生魂么?”医尘雪盯着那灵识,伸了手去探,却意料之外地并未探到生魂的气息。他疑惑地抬头,听见明无镜道:“这缕生魂太弱了,你探不出来。”默了一瞬,医尘雪才“哦”了声,而后抿了唇,不说话了。“我方才也没探出来。”司故渊说。医尘雪抬了眸子,正想说“不信”,又见司故渊朝某个方向抬了下颔,道:“即便是换了他,也探不出来。”这个他,指的是近处的元衡。自见了那道虚影后,众人里离他们还算稍近些的,也只有元衡了。司故渊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转了过来。猝不及防成了众多视线的焦点,元衡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依然十分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被盯着看了许久,元衡便有些口干舌燥了。他几乎想闭了眼,就这么硬熬过这些目光的洗礼。但医尘雪没遂他的愿,反是招了手:“你来看看。”元衡半点不想过去,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没有第二个选择。那小半段距离走得万分煎熬,元衡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明无镜也没说话,只将那灵识往前送了送。元衡尽量控制着发颤的手指,在接触到灵识的一瞬,喉间滚了一下,良久才将手收了回来。他目光避开明无镜,朝医尘雪看去,实话道:“确实探不出来……”医尘雪受了宽慰,便也不问什么了。“如此看来,这是养失败了。”“嗯。”司故渊应了声。明堂内又陷入了沉默。细想来,这便是件极为不公的事,那么多的灵识,竟只是为了养一缕救不回来的生魂。“先生可知,这生魂是何人?”裴清晏开了口,并没改了称呼。“名姓不知,不过有人可问。”明无镜道,语气并不冷淡。裴清晏:“何人可问?”“何人?”接话的是医尘雪,他往某一处抬了下巴,“喏,不就在你身后么。”这一回,接受目光洗礼的成了谢家,尤其是最前面的谢梧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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