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府上挂白都还没撤,便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总是冷着脸的傀师,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说是来除邪祟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有邪祟了呢?还非要留下来宿上一夜。若非二公子心善,那两个人定然是会被撵出去的。这二人来得蹊跷,好在第二日便真的离开了。二公子吩咐底下的人,若是那二位再来,便推脱不见。想来是府上事多,他们公子心力交瘁,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应对什么傀师了。可没过多久,这两位又上门来了,不知是使了什么术法,教家仆个个昏倒在地,还将云舟公子的梨园给翻了个遍。守门的小厮探头瞧见自家两位公子抱在一起哭,叹了口气,也没敢上前去。好好的一个陈家,好好一个温润如玉的二公子,没了爹娘不说,如今还被人欺上门来,实在可怜。乌衣巷的司家也发生了一件怪事,只凭一口气吊着的司家小姐居然有了病愈的迹象,听司家的下人说,是因为请了一闲阁那位会算命的病秧子才给治好的。人人都道这是件奇事,说司家小姐命里有福星照着,得贵人相助,这才能逢凶化吉。医尘雪听着知鸢带来的这些闲谈,搁了手里的笔,画到一半的符纸也懒得再接着画下去,起身走到一边去,推了窗看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不过才短短几日功夫,风向便与之前全然不同了,什么命格孤煞的说法,也被人抛诸脑后不再管顾了。“主子,今日要出去吗?”知鸢和流苏在医尘雪身边待得久,对于他的一些举动再熟悉不过,更能以此推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去。”医尘雪给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知鸢往窗外看了一眼,又问:“主子是在找人吗?”医尘雪扶着窗棂的手一顿,显然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他画出来的纸傀里,知鸢算得上是最聪明的一个了。“知鸢,你说说,一个人若是突然没有缘故的生气,能是因为什么?”知鸢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如果主子你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那么那个人应该会更生气。”医尘雪:“……”“谁说是我了?”他收了向外的目光,转了下身,特地四下看了一圈才问,“流苏呢,怎么没见着人?”知鸢没戳穿他,只答:“他在下面,院门口。”“院门?”医尘雪觉得有些奇怪,“守在那里做什么?”“这正是我来要说的事,流苏和人打起来了,那人说是来找主子你的。”知鸢一脸平静地说着,好像对于流苏和人打起来这事已经见惯不惯了。
医尘雪反应也不大,只是稍稍抬了下眼:“又打起来了,这次是谁?你去拦着他点,回头也能少赔点钱。”司家的事大街小巷谁都听了两耳朵,一闲阁在青枫算是出了名了,来求医尘雪算命的人比以往还要多,亏了流苏拦着,医尘雪才能如此清闲地坐在这里。“拦不住,流苏似乎认得他,”知鸢想起来什么,又补了一句自己的猜测,“像是有过节。”“过节?”平日里医尘雪走到哪儿流苏跟到哪儿,少有分开的时候,流苏和什么人有过节他怎么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他于是问。“肩宽,身量高,冷着一张脸……主子?”知鸢本来在细数着来人的身形特征,却忽然收了声,疑惑地叫了医尘雪一声。她是纸傀,只能通过观察和接触去理解人的情绪和情感,而纸傀学什么总是比人要快,她在医尘雪身边待了这么几年,太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了。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眉眼又总是带笑,但那笑却极少会漫进眼底,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似是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雾,将一切阻隔在外。也因为这个,哪怕自家主子待人再好再温和,唇边的笑意再深,她都知道他也许并非真的高兴。可刚才的一瞬,她好像在她家主子脸上看见了像是欢喜的神情。并没有被别的东西遮住,那层看似密不透风的壳,在那一瞬似乎被穿透了,即便极为短暂,也足以让知鸢愣怔得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可正主却仿若未觉,只“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没什么,主子要下去看看吗?”主子不喜别人多过问他的事,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这一点她和流苏都知道。医尘雪行至桌案,拿了整日怀抱的手炉,拢了衣袖盖住,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声,转了头对知鸢道:“都打起来了,也不能放任不管,下去看看吧。”“……”主子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情吗?待到自家主子半截衣袍都扫过门槛,看不见人影了,知鸢还是没想通主子笑得那么傻的原因。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跟上去。医尘雪走得比往日快些,似是迫切去瞧院门口那番热闹,但人到了,他却又只是站在远处,看那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手,并没有走近。说是交手,反倒更像是玩闹,因为其中一人连半点灵力都没用,只是一味避让躲闪。但即便如此,这人依然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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