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尘雪如今性子收敛了不少,为数不多没怎么变的,白梅算一样。他仔仔细细看了好半天,抬头 卜术冰棺里躺了那些年,医尘雪心性早被磨平了不知多少,大喜大悲也从未再有过,不会像从前那般喜形于色,反倒是精通克制和隐忍。可这无边雪原,白梅蜿蜒,却叫他难掩眼中震撼欢喜,望着这番景象说不出话来。他伸手去接落下的细雪,竟意料之外的感受到了凉意,雪在指尖融成一小片水迹,他垂眸盯着那处,似是看得入了神,连手都忘了收回来。直至铃音再次响在耳边,漫天飞雪落白梅的场景一下子尽数褪去,医尘雪才眨了几下眼回过神来。铃铛稳稳落在司故渊掌心,刚才的寒风,落雪,白梅,都不过是这银铃一抛一落间发生的事。医尘雪眼里的难以置信还没消干净,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他低头去看指尖,那里却是干的,根本没有什么水迹。是错觉么?他拇指指腹在食指上捻了几下,忽然一阵失落。
“不是。”“嗯?”医尘雪恍然,抬了头对上前面人的眼眸。“不是错觉。”他明明只在心里疑惑,司故渊却像是听见了他心中所想。医尘雪了然,眼里那点失落也被笑意掩盖过去。他就着近处的木柱倚着,眸子此刻被烛光衬得清亮。“道长,怎么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你猜人心思,倒是比我算命还准些。”司故渊看着他,纠正道:“卜术不是算命。”算命是普通百姓的说法,就是街边随便拉个乞丐来也能张口胡诌,那也称得上算命。可卜术却不是。卜术虽只是傀术的旁支,但并非是个傀师都修得来的。能修卜术者,靠的不是灵力,而是一个“缘”字,若是少了这个缘字,任你傀术再厉害,也窥不见别人命格,更别谈预知福祸,改人命格。真要论起来,算命甚至连卜术的门槛都摸不着,只是两者都与“命”相关,民间便常有弄混,只当算命和卜术是一家,以为看看手相、面相就能得知福祸吉凶,或是何时能得美满姻缘。医尘雪不喜看人命格,却也不是没有随口胡诌过命格和姻缘事,虽都是好话,但到底是骗人的,只不过让人得一时欢喜,又归于虚无罢了。因此听到有人这么正经地说卜术不是算命,医尘雪反而觉得好笑,他一个修卜术的都不怎么当回事,一个外人却要来与他分辨。“人人都是这么叫的,道长你又计较些什么?”“该计较的人不是我,是你。”司故渊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你修卜术,不会不知道二者的分别。别人或可将这看作儿戏,你却不能。”闻言,医尘雪皱了下眉,即便心里知道这人说的没错,他也还是气:“我凭什么不能?”卜术是傀术的旁支,若是要追根溯源,源头依然是傀师的那位祖师爷,因此对于卜术的记载,最早便是那位祖师爷立的规矩,记在旧时书册上,流传至今。卜术之初,非算人生死,非替人改命,而是在窥见那些即将到来的苦难时,为众生留下后路。可曰,卜尔百福。这是修卜术者必然熟识的一段话,医尘雪记得最清楚,可他并不想记得。修习卜术的人,少有像医尘雪这般没有灵力,还拖着副孱弱病躯的人。这些人当然有能力在窥见苦难时为众生留后路。可医尘雪不是。他于人世间窥见众生苦难,却只能一直望着,像是在看一场花落,埋于覆雪。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我与他们,并无分别。”“有分别。”司故渊几乎是立刻就驳了他的话,“算命之人多为利,可你求我救她,你与他们不同。”医尘雪愣了一瞬,复又笑:“道长,你又怎知我不是为利,兴许我就是看上了司家的富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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