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中,嵇灵率先看向骷髅队列的正前方,那是一个身披重甲,似乎是将军的人,他礼貌颔首,询问道:“阁下路过此处,久久徘徊不去,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助吗?”说着,嵇灵指尖金芒微动,太阳真火蓄势待发,一旦这些阴兵有攻击的意图,火焰便会倾泻而出,将眼前的一切鬼物焚烧殆尽。但那骷髅什么也没做,他歪了歪头,很是困惑的样子。没有脖子,硕大的头骨只靠细细的脊椎连接,这个动作略显滑稽。嵇灵皱眉:“先生,我的意思是,您带领部队将我们困在此处,到底是想干什么?”骷髅再次歪了歪头。他抬起了手指,将指骨放在头上挠了挠,似乎更加困惑。白泽传音:“嵇灵,看甲胄打扮,这些人来自上古,几千年中汉语屡经变迁,读音和先秦截然不同,他可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嵇灵眉头皱得更紧,刚想说话,却见面前的将军忽然动作起来,他cao着骨架手舞足蹈地比了些奇怪的姿势,然后停下来,一双绿眼睛定定看着嵇灵,像是在等他回应。嵇灵:“?”他竟然从一具骷髅上看出了委屈的表情。对方垂下头,脊椎随着他的动作喀吧一声,一副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后他伸出手,用骨节指了指嵇灵的手心。嵇灵不明所以地摊开手,问:“你想要我这样?”将军点点头。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破破烂烂的口袋中取出了什么,轻轻放在嵇灵的手心。嵇灵低头看去。是一串纯白的花。扶桑君:到处都是我迷弟迷妹。 身世掌中的花娇小纯白,犹带着清晨的露水,花瓣安静地舒展着,娇嫩到经不起一点风雨,很难想象骷髅士兵是怎样用指骨将它从枝头摘下,又一路护着送到这里。嵇灵收拢手指,略有些讶异:“给我的?”将军点点头。他咧开下颚,用没有皮肉包裹的骨骼做出了“笑”的动作,而后略略顾盼,从四周捡起了一根木棍。木棍很短,将军便蹲了下来,一笔一划地在地面上写了起来。这人用的文字非常古老,起笔多圆,收笔多尖,曲直相错,并非现在常用的文字。嵇灵跟着他一起蹲下来,仔细辨别那些文字,他歪着头看了许久,没能从那些复杂多变的线条里解读出有用的信息。白泽本来站在背后,看见文字时微微一怔,而后迈步上前,他在嵇灵身边单膝跪地,俯下身子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地上的痕迹,手指却悬停在文字上方,久久没有动作。嵇灵看他:“你认识吗?”
“认识。”白泽叹息一声,“这是轩辕黄帝用的文字。”在神话中,黄帝一朝,被认为是音律和文字的起源,仓颉在此朝造出了文字,伶伦在此朝奏响了乐音,从此万代千秋,朝朝更迭。白泽注视着那些文字,目光却没有聚焦,仿佛透过这些撇捺点划,看见了某段早已逝去的时光。他微叹:“这些文字早就佚失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嵇灵问:“这写了什么?”白泽站起来:“他说他没有恶意。”给嵇灵翻译完,他看向骷髅将军,嘴唇微动,吐出一段古怪的音节,发音晦涩难懂,和现代汉语截然不同,像是来自先秦上古。骷髅将军点点头,蹲在地上,抄着小木棍接着笨拙写划,他手指没有肌肉,字体歪东倒西,片刻后,又写出一行文字。白泽辨认片刻,道:“他问,你不记得他了吗?”嵇灵摇头。将军垂下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身后漫山遍野的骷髅也碰碰脑袋,幽绿色的眼眶看过来,无端哀怨。嵇灵:“……”他飞快问:“你们认识我吗?”将军飞快的写划,在泥地上涂出大片潦草的字体。白泽仔细辨认:“他说当然。”黄帝时期的文字毕竟佚散已久,白泽千年不曾使用过了,个别生僻的他也要想上一想,那骷髅似有千言万语,下笔不停,一时间,白泽翻译的速度竟然跟不上他写的速度。“当然,我们都是受您的庇护,才长久居住在此处的,您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我们出不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非常担心。”接着,将军突兀地停下了动作,捏着木棍顿了许久,下颚微微扯动,又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一字一顿地写。“不管怎样,欢迎回家!”而后,将军站了起来,用手贴住胸口,微微倾下身体。在他身后,无数的骷髅随他一起,将只剩骨骼的手指贴在肋骨上,齐齐向嵇灵的方向倾身。嵇灵微愣,道:“不必如此。”他扶助将军的手臂,将他托了起来,而后将视线落在“回家”二字上,怔然许久,抬眼打量四周,笑道:“这里是我的家吗?”自打有记忆开始,嵇灵就独自在庙山苦修,陪伴他的只有一张榻,一张琴,嵇灵将那地方当作落脚点,并不能称为家,后来一直借宿在王程轩的小别墅,虽然安逸,却也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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