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汝昌并非对四家统一的有意见,但王高陆吕,钱权名利,以家族形式存续的异人势力曾经有过许多,大浪淘沙后就余下他们四家,这个称呼存在的时间已经久远到没人能记清它是何时被冠上的了。
四家之间关系微妙复杂,然而在外人眼里一直是齐名并价,同气连枝,介绍起家中子弟来,也总有个四家中某家的前缀,既是拆不开,挨骂时自然也是谁都跑不掉。陆家半件缺德事没做过,跟着挨骂显然是非常的冤,但这么多年下来,由不得不习惯。
窦汝昌跟王家家主就着勾结全性的话题唇枪舌剑没几句便双双扩大了打击面,若非各自所长都不适宜动手,想来很有开始武斗的风险。不在场的秘画前辈被搬出来压人姑且不计,王蔼亦是见势不好早溜了,在场的吕仁和陆瑾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一起杵在旁边装聋作哑。
庙塔崭新的门槛底下冒出了一丛草芽,正是早春的气象,身后禅堂里的诵经声伴着争执声总也不停,却是泛着浓重的死气。
陆瑾站在这阴阳两边的分界处,数度想要拂袖而去,但他此番前来代表的是陆家的脸面,长辈名宿还没发话,实在是不便失礼。况且旁边的吕仁一直笑微微的,方才看了窦先生好大的脸色也没变化,他觉着自己不能先绷不住。
这场面等到吕慈快步跑回来才被砸出涟漪,他步子挺重,跟个石子似的落到吕仁身边,抬眼先问候了窦汝昌和王家家主:“窦先生,王伯。”
问候声听起来没问题,但他神情很不耐烦,是正在心里计较窦汝昌公然给他哥脸色看的事。
对待前辈,吕慈当然是敬重的,只是需得有个不能威胁到家族的前提。在他心中,大哥即是吕家,吕家即是大哥,窦汝昌在丹青一门里再举足轻重,也管不到吕家头上,凭什么给他哥脸色看?
窦汝昌认识这个挺出名的小辈,并且一度怀疑吕家是故意纵容他装疯,好放出来干顶上长辈不便做的事,打过几次照面后才发现想多了——这小子疯得纯粹,真不是装的。面对这么个小辈,他宽宏大量,只睨了一眼,然后嘴角一抿,是个有话不好直说的模样。
王家家主同吕家更为熟稔,这时暗暗的有点想加把火,但等细看过吕慈的仪容,他跟窦汝昌一样抿紧了嘴。
吕仁洞察一切似的开口:“老二,你这是失足跌到沟里去了么?”
吕慈是裹挟着怒气跑回来的,他的情绪大开大合,这时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被李慕玄弄得鸟窝一样没来得及收拾,瞬间就冷静下来应道:“我一时踩空了。”
这谎话实在是不甚高明。
陆瑾疑惑的看向吕慈,他们两个水平相近,要说吕慈会平地摔进沟里去,他也不在身上,现在该怎么办?”
他发现这一点后,,若是遇到值得探究的乐子,也无所谓得罪谁,故而得知李慕玄那天夜里一去不返,便结合先前的猜测,有鼻子有眼的撰写了一篇花边新闻出来。
托这篇文章的福,吕家主的病装了一天就装不下去了,他书房里的电话响得快炸了!
丑闻既是闹得满城风雨,其他门户里的人也就不便再装聋作哑。
陆宣为人良善,先打电话问候了老友的健康,然后委婉表示: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真把自己气死了才是正经。
吕家主想起陆宣家里克己复礼的陆瑾,痛苦得很想亲自去抽吕慈一顿,然而类似的电话直到傍晚也没消停,他严肃申辩到了麻木的地步,连出家门的老脸都没了。
术字门的胡图大师是个术痴,直言不讳的在电话里表示大概是吕仁这次结婚的日子选的不好,等下次他家二小子结婚,千万得选个五合吉日,不能再挑小吉日了。相比之下,廖胡子的话都更中听点,他只是问吕家主有没有把吕慈扫地出门的打算,若是有的话,他可以从中牵个线,送这小子另投他门,比眼睁睁瞧着走岔了道来得强。
吕家子弟从来没有另投他门的,若是练不成如意劲,于修行一道上就只能蹉跎。廖胡子是关石花的师父,曾经在东北看顾过吕慈一段时光,话说的直接,但意思是好的,是怕吕仁着意放出去的话并非虚言,真得打算把吕慈跟全性恶童一起格杀勿论,所以先递个台阶过来。
吕家主谢过廖胡子的好意,可是并不干涉吕仁放出去的话,因为若是不这么讲,外人肯定要说他治家不严,而吕慈的水平在同辈中有目共睹,再加上这几年名声大噪的恶童,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安危真是用不着他操心。
如此在家愤慨到傍晚,他见大儿子去了迎鹤楼迟迟不归,决定拔掉电话线继续装病,但仿佛是年轻时缺的德统一报应了回来,当天半夜又传出消息,长鸣野干被人打了。
与此同时,吕慈跟李慕玄各自发挥人脉见识中的所长,当真在午夜时分找到了一处能够隐姓埋名赚笔快钱的地下擂台,这地方开得隐蔽,然而上台的选手皆是异人,是个规则有限,不问身份的角斗场。周遭观众的身份比选手更复杂,有异人也有普通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有钱,并且能把人命当乐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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