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小时之前,在神里屋敷,闻音又一次深夜拜访。
这次有了经验,她没怎么费力地就找到了目的地,接着又光明正大地推开房门,正对上坐在矮桌前的神里家主含笑望来的目光。
他一贯是这副从容神情,闻音早就已经习惯。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写着像是和风一般的温柔和澄然,只不过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罢了。
闻音并不会完全放下心来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闻音从神里绫人那里拿到了关于先知者可能的下落,两个人先前的恩怨完全抹消。
直到,闻音听到神里绫人出声问道。
“有一事我一直不明——先知者不就是至冬国的人?姑娘明明也身在愚人众,更和执行官关系紧密,为何要舍近求远跑我这里来?”
神里绫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自然落在闻音身上,目光中藏了一抹很深的审视。
他想,会不会,这姑娘仅仅是与执行官有关,但是并不是愚人众的人?如果这样,想必能看出些许端倪——
但是他没看到那张美人面上掀起半分波澜。
神里绫人的眉心微微一蹙,继而飞快地展开。
他轻轻笑了一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姑娘要走了?我送一送姑娘吧。”闻音没回答他的话,他瞧上去也甚是无所谓,甚至还有心情送闻音下山。
毕竟神里屋敷也位于一座高山的半山腰上。
闻音伸手一拦,示意他不必。
下一刻闻音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若是有朝一日得罪了愚人众,想换一个藏身之处,随时可以来找我,神里屋敷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闻音脚步一顿,低头望去。
神里家的家主大人还坐在原地并没有起身,此刻微微抬头,正对上闻音垂头看下来的目光。
若是论身高,闻音自然是比不上神里绫人的。只是现在她刚刚起身要离开,后者却仍坐在原地,两相对望,像是生出些许不同的感觉来。
而在神里绫人的视线里。
少女一半侧脸被昏黄烛火笼住,高挺的鼻梁,勾起的唇,以及利落的下颌线都被打上一层温暖的浅晕,看上去柔和又美好。
但她另一半侧脸却沉在暗寂的黑夜中,连同那双深黑色的眼瞳也隐匿在暗色里,瞧不出情绪来。
一旁滚开的热水早已经沸腾,雾气慢慢腾开,被光晕打上奶白色,自有一种朦胧美感。
但茶叶却没等来热水的浸泡,孤零零沉在茶碗中。
随着白雾腾升开,神里绫人慢慢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白雾,也是这样沉寂的天色,昏黄的灯光和透着白的侧脸。
他一向不在乎这些事情,总觉得再美的皮囊下都是白骨,再玲珑的心窍里都藏着污垢。
但想起那一晚的场景的时候,却仍不免心下一晃,虽然只是一瞬。
矮桌下,神里绫人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指,轻轻握紧了。
“那便承蒙您的好意。”短暂的安静过后,闻音回道。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
神里绫人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说,随即微微侧头,深色的眼瞳中落进一点烛火,于是那目光也好似被染上一层温暖的琥珀色。
记忆回笼。
闻音脸上的表情却算不得好看。
神里绫人的消息听起来颇有几分荒唐。
先知者的真身就是博士,现在的女皇不太可能不知晓。
而博士,在五百年前背叛的行径做不得假——虽然那其实是切片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无所谓,旁人不知道切片的存在,所以但凡功劳亦或是诘问自然都得落在博士本人身上,闻音那时欲除他而后快,自然也不会为他辩驳。
所以,神里绫人为何会说——先知者是至冬国的人?
但是,这个说法却并不令闻音感觉到诧异。
毕竟,先前自己的手下中出了叛徒,将闻音想要清剿先知者的消息泄露出去,因为导致在蒙德的那场围剿失败,确是实打实的事情。
先知者不可能和至冬没有关系。要么真的想神里绫人所说,他在闻音不知道的情况下重回至冬国麾下,要么就是,愚人众的某位执行官,乃至其上的神明本人,就是他的庇佑。
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这般……
真是可笑啊。
女皇一边给自己下达清剿叛徒的命令,还不忘了蒙蔽自己的耳目,甚至不惜给潘塔罗涅添许多麻烦,拌住他的手脚,让北国银行损失了一大笔摩拉,一方面又纵容博士的存在,只为了源源不断送到愚人众的邪眼。
真是可笑。
她心中冷笑,大脑却依旧精密地计算着。
神里绫人给出的消息绝不是无的放矢,博士的身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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