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分出了一些,来听穆三娘与洪广义谈话。
穆三娘夸道:“能在县里有铺子,洪兄弟原来是个本事人啊!”
他们的称呼也是混乱得很,程灵叫洪广义洪二兄,穆三娘叫洪广义洪兄弟,洪广义又称呼穆三娘为大嫂。
洪广义叹道:“唉,几十年攒下的家底,一朝全没啦。”
说着,他声音微微压低,似乎是不自觉地紧张道:“好叫大嫂知晓,半月前,县里忽然来了一批不知道是什么名号的军队,忽然就将咱们的城给占据了!”
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半月前,有不知名的军队占据了卢县县城!
这真是出人意料,程灵顿时心头一凛。
看样子,她先前有关于卢县也遭了灾的推测,怕是从大方向上就错了。
卢县或许是也遭了灾,但很可能遭遇的不是天灾,而根本就是人祸!
穆三娘也惊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有人,反、反了?”
反字出口的时候,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了,天灾已经够苦,如果再加上有人造反,那底层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
穆三娘紧接着又忙说:“这、这不能够吧?这么大的消息,我们就在平县,没、没听到风声啊……”
洪广义声音低落道:“大嫂,那伙人进城以后,头一件事就是锁了城门,然后……屠城!”
什么?
穆三娘呆了,坐得稍远些,吃得正香的程二妮和程大妮也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程灵坐在一个火堆边上,擦去额上薄薄的汗珠,将手上的碗放到了一边。
穆三娘干涩道:“怎、怎么屠城的?”
是怎么屠城的呢?
洪广义停顿了下,似有回忆。
其实,说是直接屠城也有些不对,洪广义嘿了声,似乎是自嘲,也似乎是讽笑。
他低声说:“没个章法,城门关了,有个将军骑着马,从街那头到街这头跑了一圈,一边喊话说,叫大家都安分听话,不屠城。然后,大家都应了,将军就说,解散!”
解散,士兵们就自由活动喽,嘿!
不屠城的话说得多好听啊,可是结果呢?
洪广义顿了顿,才又微微颤声道:“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兵,满街满巷地,整个城里都窜满了。他们挨家挨户地赶人,谁要是不听话,不出来,那些恶鬼,冲进去就杀人。”
杀上几个,就再没有人敢不出来了。
然后,洪广义的眼眶渐渐红了。
他将自己散乱到前面的头发捋到后头,咬牙道:“就叫交粮,交钱,交布帛。总之,有什么交什么,一点儿财物都不许留,要将咱们往死里搜刮!不给搜刮够的,全都屠了。”
“活不下去了啊,刮得这么狠,谁还能活下去?”
说着说着,洪广义声音里没忍住带了哭腔:“咱们几个是逃出来了,那也是咱们夜里偷偷地,使了全部手段,全部功夫才逃出来的。”
“呜呜……”
哭声起来了。
不是洪广义,原来竟是施宏醒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听着洪广义说话,听得一阵,他就呜呜地哭出了声。
洪广义转头看他,含悲带喜:“施兄弟,你醒了!”
施宏自己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幽幽道:“命大,没死。”
接着,就坐在那里对穆三娘拱拱手,说:“见过大娘。”
又遥遥地对程灵也拱拱手,道:“多谢恩公救命大恩!”
说完这几句,施宏又自顾道:“我们是从城里逃了出来,可大部分的人还被关在城里等死。这些反军,他们没有粮草辎重,攻占到哪里,就扫荡到哪里。”
“现占现吃!”施宏抹掉眼泪,又冷笑说,“半月前在卢县,如今且不知是去了哪里呢。”
这话,这见识,竟是显得有些不凡。
程灵也听得心头沉重,这时立即道:“施兄是有看法,有预料他们要往哪里去吗?”
又说:“施兄是不是读过书?”
这回,没等施宏回答,洪广义倒先挺了挺腰杆,似乎与有荣焉般说道:“我施兄弟是建德九年的秀才!”
施宏果真是读书人!
这居然是一个屠户与秀才的组合,倒是有点意思。
这年头,读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施宏看着年纪不大,却能考上秀才,就他这样的,说一句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穆三娘顿时站起身,很客气道:“原来竟是秀才公当面,倒是小妇人失礼了。”
说着,就要走开到一边去。
施宏急了,哎呀一声,连忙说:“大娘,可莫要折煞在下!”
他想起身来拉穆三娘,可偏偏又腿脚发软。再说了,这拉拉扯扯的也是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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