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文看着才十七岁的师妹,温声道:“前尘往事尽可随它湮灭,可堪托付的良人或许不会来得太迟。”
容清棠抬眸望向他,问:“师兄指的是?”
怀文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说:“我亦不知那人是谁,需得师妹自己遇上了,才能认出他来。”
没来由的,容清棠心底忽然浮现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
她不自觉地微怔了几息。
怎么会忽然想起他。
栖霞山猎苑一角。
刘楚楚正垂首站在自己父亲眼前。
“赐婚的旨意已经定下了,即便是我也不能违逆。”刘相沉声道。
刘家再势大,君臣之别也仍然存在。刘相再疼爱自己唯一的嫡女,也不可能因为女儿的婚事拼上刘家几代人的积淀,就此与皇室撕破脸。
到时恐怕他们这位年轻的帝王会更有理由将刘家连根拔除。
“如今你要么遵旨嫁给谢闻锦,要么在大婚之前便死在相府内,或是有别的什么办法,你也尽可以去试,莫将整个相府都拖下水便是。”
刘楚楚低垂着眸子,安静了许久,才问:“父亲放弃我了,对吗?”
所以才会明知谢闻锦昨夜在山林中摔断了腿,很可能就此落下残疾,却还是让她奉旨嫁给谢闻锦。
圣旨上写明,要求刘楚楚与谢闻锦在三日之后便完婚。刘楚楚从未想过,贵为相府千金,自己竟不得不如此仓促地出嫁,还是嫁给一个心系他人的残废。
刘相眉心紧蹙,责问道:“难道我不曾苦心为你谋划吗?”
可昨夜的宴席之后,他派去的人不仅没能杀死那个容氏女,还被皇帝反将了一军,以赏赐之名断了刘楚楚嫁进宫中的可能。
“父亲不是一直不允许我与谢闻锦来往吗?为何赐婚的圣旨下来时,您毫无异议?”刘楚楚忍不住问。
“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冒险?”
“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那个废物吗?!”
被女儿戳破心思,刘相恼怒道:“我为你铺好了路,是你自己无能,比不过那个容氏女!”
“如今她飞上枝头,眼看着就要从罪臣之女成为皇后,你却只能嫁给一个她弃如敝履的男人,你终于如愿了?”
“既然进不了宫,你嫁给谢闻锦或王闻锦、李闻锦又有什么区别?!”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刘相气愤不已,额角青筋暴起。
“您说得对。”
一字一字认真听着,刘楚楚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心底一片悲凉。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刘楚楚知道,父亲对她的所有疼爱与教养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她只是一粒被打磨得十分漂亮精致的棋子。
必要时拿出去示于人前,与人对弈。
而棋局散了,随手放置于任何地方都可以。
她以前为何会那般痴恋谢闻锦,即便因为他而惹父亲生气也不悔改?
不过是因为几年前的上巳节,只有谢闻锦看出刘楚楚其实有心想尝尝路边货郎叫卖的糖人。
自幼习得的礼仪规矩不允许刘楚楚碰那些廉价的吃食,她不敢命人去买。是谢闻锦买来送与她,还笑着同她说可以背着父亲偷偷尝,不会有事。
父亲大概不会相信,他精心栽培的大家闺秀,只因一个糖人便把心意交付了出去。
如今刘楚楚已不想再委屈自己去喜欢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想着另一个人的男子,可一道圣旨却要把她和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的谢闻锦绑在一起。
而为了大局考虑,父亲会对此坐视不理,对她也只有失望。
刘楚楚都知道。
刘相心烦意乱,不愿再与遇事只知流泪的废物多费口舌。
但他正欲离开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刘楚楚肖似她的亡母,五官精致,气质学识也都出众,美得无可挑剔。如今颊边挂着晶莹的泪,便更应了她的名字——
楚楚动人。
很难会有男人不对这样的女子心动。
即便是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
刘相心底生出一记险招。
他态度放缓了些,对自己的女儿道:“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凡事父亲都会为你考虑筹谋,先回府罢。”
“还不到彻底绝望的时候。”
他精心养育了十几年的国色牡丹,总要有盛开的那日。
无论以各种方式。
春光如练。
春日宴已经结束,若无意外的话,众人关心的事也已差不多尘埃落定,大臣们陆续带着家眷离开了栖霞山猎苑,乘坐着车马往长安城中去。
容清棠和柔蓝等人也回到了云山寺中。
因着返程时卫时舟仍邀了容清棠与他同乘一车,是以直到回到寮房,容清棠才有空和柔蓝闲谈。
“昨夜我离开营帐后,你可有被吓着?”
柔蓝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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