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话,床榻之上微胖少女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一开口,嗓音软糯甜腻:“怎么了?”
望月火急火燎:“苏州织造府抵来消息,老太太病重,恐怕时日不多了。”
“什么?”宝璎呼吸微滞,心跳漏半拍,“外祖母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
她是卫国公夫妇的老来女,自生下来就备受宠爱,奈何自幼体弱多病。
多番寻医问药无果,惟有护国寺的大和尚看出了异常——
大和尚称她命格不稳,须得远离京城才能顺利养活成人。
因此,年仅三岁的小宝璎便被送到江南外祖家,也就是苏州织造府养着。
一直到年近及笄,该谈婚论嫁了,她才回到京城来。
初次入宫赴宴,宝璎因性子活泼、能言善道,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被定为二皇子妃的人选。
望月迟疑了片刻,又道:“老太太病得糊里糊涂,嘴里一直念叨着您,织造大人这才传急报入京……”
比起京城的卫国公府,宝璎与朝夕相处多年的外祖家自是更亲近的。
尤其是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外祖母。
光想想外祖母此刻正缠绵病榻,宝璎便鼻子一酸,双眼红彤彤的——
“不行,我得去苏州,见外祖母最后一面!”她声音带着浓浓鼻音。
望月面露难色:“可,下江南并非回卫国公府省亲这般简单……”
“我要去露华宫求见母后!”宝璎好似有了主心骨,倏地翻身下床。
她又嘀嘀咕咕道:“母后仁慈宽厚,定会允了我的请求的。”
一番手忙脚乱的更衣梳洗后,宝璎急如风火小跑着去相隔两条宫道的露华宫。
身后几个随侍的宫人一路吃力地跟着。
正巧,皇后康氏正与大公主李康宁在膳厅内用早膳。
宝璎也来不及等通传了,急急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扑通”跪地——
“母后!儿臣有事相求!”
皇后尚未反应过来,大公主便手疾眼快把人搀了起来,“弟妹这是怎么了?”
“宝璎有什么直说便是,快过来坐着。”皇后温声招呼。
宝璎双眸噙泪,哽咽道:“母后,儿臣的外祖母病重,许是不行了……儿臣自幼蒙外祖母抚育,如今只想去见最后一面,还请母后允了儿臣!”
平素宝璎开口闭口都是从前在江南的事,皇后与大公主自然知晓其外祖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
思忖须臾,皇后命人去把二皇子从翰林院叫回来。
又派人出宫前往通州码头,即刻安排船只,二皇子夫妇将于今日出发南下。
“儿臣多谢母后!”宝璎感激零涕。
大公主道:“快别谢了,快回去延福宫收拾行装,等二弟回来便即刻出发罢!”
宝璎忙不迭点点头,又胡乱行了个礼便急忙告退。
她刚回到延福宫内,二皇子亦脚底生风般赶回来了。
宝璎小心翼翼道:“若殿下不得闲,妾身可以独自前往的,左右也会带上一大群人跟着。”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硬朗英俊的脸庞紧紧绷着。
小夫妻俩一路乘着马车,到京郊通州码头登上了一艘能承载近百人的大船。
大运河北起通州,逶迤南去,直迄江南,约莫十日,即可抵达姑苏城。
宝璎一路上都蔫蔫的,原本圆润可爱的小脸在短短几日内清减了几分。
二皇子看在眼底,心中五味杂陈,奈何不善言辞,委实不知该如何安慰黯然神伤的小妻子。
也只能在她暗自啜泣时将人拥入怀中,拍拍后背稍作抚慰。
宝璎见高大男人胸口的布料被自己的泪水晕湿一大片,有些难为情。
“殿下恕罪……妾身不是有意的。”她弱弱道,嗓音都哭哑了。
二皇子淡定道:“无妨。”
他的大手捧着少女白皙的小脸,拇指轻轻抹去泪痕。
宝璎一抬眸,正好对上男人深邃不可见底的墨眸,心口微微发颤。
水路走了将近十日,少女一双水灵灵的眼眸肿得好似核桃一般。
就在大船要靠近苏州码头之时,宝璎忽然有些心生胆怯——
生怕迎面而来的是她不想听到的消息。
二皇子默默握住她绵若无骨的小手拍了拍。
一下码头,宝璎的嫡亲舅父苏州织造甄伯尹已在此处恭候多时。
“微臣参见二皇子殿下,参见二皇子妃。”
二皇子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宝璎试探着问道:“舅父,外祖母可还好?”
甄伯尹笑道:“回二皇子妃,一听闻殿下与您前来的消息,家母便转危为安,如今大病初愈。”
“当真?!”宝璎双眸乍然发亮。
见小妻子喜上眉梢、笑逐颜开,二皇子亦稍稍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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