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不想见你,不愿再与你们魔族有任何牵扯瓜葛,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点。谢无霜始终彬彬有礼。明白是明白,但不知道是何缘由,可否不吝赐教?殿下,这个世上知道的越多,越不幸福,还死得越快。这么简单的道理,没人教你吗?我娘亲都不管我,当然我没人教。殷九弱无所谓地笑,懒散中透出一丝坚持。可越是这样,她便越好奇当年母亲和娘司狱大人的恩恩怨怨。想知道是多么惨烈,多么深刻的爱恨,能让所谓的娘亲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她的人生充满着离奇怪诞的谜语,真的很想有人能为她解惑答谜。魔界镇风楼最高处的顶层阁楼,殷九弱曾找到过前任魔尊摩厄勒殷拒霜,也就是自己母亲的一本日记。日记里她的母亲称呼娘亲为水儿,自述她们年少相识,后因自己要参加魔尊试炼,必须潜心修炼而在几千年里失去联络。期间,她听说过好几次谢弱水被族人逼婚,也曾来魔界找过她,以阴冥钩爪在魔界烈火与冰霜的天空上留下「非君不嫁」的字迹。几千年过去,字迹当然消散,真情仍留心间,但深爱转为怨恨,又是什么原因?母亲日记的结尾,郑重地写着:水儿,幸好吾并未错过你。其中的情深与亲昵,让她实在怀疑,这哪里会是一出强迫的戏码?事到如今,殷九弱已然迷茫,是不是没有一个人真的爱过她,一点点算作施舍的爱都没有吗?可能她殷九弱的确是个软弱的人,渴望这世上有人真的无条件爱她。至少弄清楚母亲和娘亲当年的恩怨,能让她确定知晓她们之间的爱恨。从而得知大概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人期望、欢喜过她的出生的。不需要多么长久的期待,有过一瞬便好。她凭空一跃,来到纯黑马车近前,撩开衣袍下摆,恭敬跪下。在下魔界摩刹殷九弱,求见神狱司狱大人一面。狱马的红色眼睛一闪一闪,就在殷九弱以为马车会再度掀开时,里面传来谢弱水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声音:无霜,随孤回去。是,师父,谢无霜几步回来随那纯黑马车一同消失于长御海边。只剩下海风吹拂。魔界,扶清仍旧独自趺坐于屋内的莲台,依靠打坐恢复过度耗损的神力。然而,脑海中却还不断闪过昨晚的画面。
那双时常握笔和抚琴,长了薄薄茧子的手,是如何如何掠过她每一寸肌肤。她这具身子因为神力损耗的缘故,比寻常时候脆弱乏力许多,没过多久便在那样的刺激下涌出泪。直到现在过去整整一个白天也并未好转。红肿处依旧酸痛不已,一双腿也酸软无力,行走不便。呵,或者本来自己就是「欲洁何曾洁」,扶清知道自己已然彻底失控,无力改变。清冷美人一张疏离洁净的面容,禁欲又充满着欲望,庄严抵抗,甘心臣服。贪嗔欲念已经将她浸润入骨,白纸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人蘸满笔墨,高洁戒律就是用来打破。她被欲望捕获而无限沉溺,此时此刻,她清醒自持。却非常明白自己的选择,甘愿在欲念与神性间求取真实与温存。她只想被殷九弱填满。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扶清披上一件纯白色外罩,独自一人前往魔界的入口,期待能远远看上殷九弱一眼。你们看到没有殿下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的样子,眼睛都被海风吹红了。侍女端着膳食,边走边聊。咱们殿下去见司狱大人了,但是好像吃了个闭门羹。何止闭门羹啊,司狱大人完全视我们殿下如无物。快别说了,这事怪可怜的。扶清站在黑暗中,久久未有动作。从议政殿回到寝殿,殷九弱满身疲惫,心里空落落的,勾玉跟在她身边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两人看见一盏明亮不刺眼的夜灯,与平日里的有很大的差别。殿下,刚才神尊来过,给您送了灯和点心,您晚膳时没吃,现在要不要用上一点?桌案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芋泥酥酪,似乎女人担心自己见到她会不开心,所以并未等在这里。她真的很是烦女人非要让她吃自己的做的东西这件事,条草茶冻、蜂蜜柚糕、桂花蜜、牛乳羹明明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一直惦记着又能有什么用吗?难道扶清一点看不出自己对她再无任何旧情,就算有那也是无端的无端的烦劳和被引诱后的失控。这女人难道会把昨晚的一切都当真吗?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女人身体的颤抖和内心的忐忑,泪湿绯红眼角,又欲又妖,隐忍克制又癫狂疯魔。如果一个人明知怎么都回不到过去,怎么也不可能再将某样已经失去的东西要回来,也不敢去要。是不是就会做一些不太聪明、又虚幻的傻事,来证明曾经美好,证明自己与名为殷九弱的这个人,还有一丝过去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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