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独坐于大红床榻上,听着殷九弱与别人成婚的乐声,心中有如荒草覆没的死水,安静地伏在阴影里。她在大红婚房里枯坐一夜,红烛燃尽,也并未有任何人过来,红妆芙蓉帐里寂静得仿佛死地。红烛燃尽,雾气湿浓,不知道过了多久,殷九弱仍旧一身黑色玄衣,身上沾着旁人的脂粉香气,慢吞吞走了进来,望向扶清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神尊,你我这都是喜庆的乐声悠扬婉转,高高一轮金黄色的圆月悬于魔界将要天亮夜空上。圆月易得,这般耀眼的金色却是少见,仿佛昭示着某一种难得一见的圆满安宁。殷九弱随意掸去身侧沾染的露水,声线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冷。神尊,我定下的规矩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没有。扶清的视线被盖头遮挡,只能看见殷九弱一双筋骨漂亮流畅的手。既然如此,我去谁的房里,都和你没有关系。殷九弱语气沉静自然,却透出彻骨的漠然。话音落下,房门重新开闭,冷风拂动屋内红帐,扶清攥紧大红锦被,身体一阵阵发冷。没过一会儿,吹吹打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婚礼的礼官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妻妻对拜。是殷九弱在与那三十几个人举行婚礼。不知已经娶到了第几个。镇风楼主殿里的热闹喧嚣,怎么也无法给扶清所在的小院子,带来丝毫欢乐。
枯坐一夜的四肢麻木发抖,扶清始终盖着红盖头,视线只能看见烛光照亮的青石地面。灯光如水般清澈,烛火摇曳直到最后的蜡油也燃烧干净,喜庆的婚房仿佛变成污泥丛生的深潭。听见远处高喊着「送入洞房」这几个字,丝竹乐声在一刻达到顶峰,扶清知道自己又该回三十六重天,领每日的一百天火鞭。可她不想再弄脏这身喜服,不想再有任何人的血,沾染本该代表一世欢喜的大红婚袍。再也不想了。勉强压下心间的涩痛,她推门而出。但见天青风凛,山野茫茫,空气飘扬着阵阵花香酒香。镇风楼的主殿装潢得精致华美,华玉,美酒佳肴,俨然一副宾主尽欢的盛景。殷九弱和岁歌穿着同款婚服,出来给宾客敬酒,许多人为了讨个彩头,吉祥话一个比一个说得漂亮。王女与殿下真是有妻妻像啊,一身喜袍金童玉女一样,以后修为什么的肯定一日千里。明白这人在聊双修那档子事,喝酒喝得兴奋的人都纷纷起哄鼓掌。是啊是啊,殿下和王女什么时候生位小王女出来,到时候魔界就越来越热闹了。哎呀,那么早要孩子做什么,没见王女和殿下还要去度蜜月吗?二人世界怕是要过个几千年才够哦。说笑了说笑了,岁歌爽快地举杯,跟这几个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我和殿下都还没想过那么多呢。说不定是殿下太害羞了,王女你晚上可以在房里多问问殿下。真是口无遮拦啊你们,岁歌面颊浮上两团坨红,傲娇地白了一眼殷九弱,又抬头快速瞟了一眼自己坐在不远处的姐姐。修罗族大王女接收到自己妹妹的这一瞥,怔了怔低头时嘴角流露几分苦涩又欣慰的笑容。大殿的主桌上还坐着一桌全穿着新娘婚服的娇媚美人们,个个脸色坨红,都目不转睛看着殷九弱。殿下,让我们几个今晚一起陪您和王女嘛,一个月三十天,您今天只照顾四个姐姐,哪里来得及吗?好几个新娘过来灌殷九弱酒,她头戴珠翠翟冠,合身的婚服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面如白玉。九尾狐族的新娘不甘示弱,纷纷娇滴滴地站起身,扭着细腰把那几个海族的「小妖精」挤开,殿下,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盖我们的狐毛被,免得着凉。我们不求殿下日日过来,只望您记得我们就好了。岁歌拉过殷九弱,故意媚笑着说:殿下,还是九尾狐族的妹妹最会心疼人,您可不能偏疼谁,否则我可不依。殷九弱连忙使了个眼色,让侍女给众人倒酒,好好好,都依你们,依你们。又是好几轮你来我往,这群新娘子才消停一会儿坐下来喝酒吃菜。又有各族的长辈亲戚、交好的朋友过来与殷九弱寒喧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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