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文件交给王幼临,几不可闻地嘱咐了一句什么,王幼临听完点头离开。
中式午饭碳水太足,宁昭同瞅着手里的内刊,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不多时旁边传来一声轻响,沉平莛抬头,就见她把脸埋在手臂里,已经香甜地睡过去了。
他失笑,起身先把摄影机关了,轻轻把她推醒,低声道:“后面去睡会儿。”
柜子后面有床,有时候他加班晚了就歇在那里。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录制按钮关了吗?”
“关了,”他干脆直接把她抱起来,脚步很稳地绕过柜子,替她脱掉鞋,取了头发上的皮筋,“等上班了再叫你。”
“好……”枕头被褥全是他的味道,她吸了一口,把脸埋进去,安心地沉入午后的静谧里。
下午是沉平莛就任以后第一场常委会,本来是该有点仪式感的,但眼下棘手紧急的问题太多。一众老头子甚至都没怎么给他面子,说着说着火气上来了,还说了几句出格的,议程几度推进不下去。
沉平莛倒没觉得有什么所谓,老神在在地听着,不发脾气也不发表意见。最后弄得几人有点讪讪的,住了嘴,问沉平莛有什么意见。
沉平莛不看人,从政治秘书手里要了速记稿,一目十行:“湖南的透水事故,专案组进度太慢,要催催他们,舆情继续发酵要出问题。这种时候不要顾及影响,板子下去才知道缩着尾巴……”
如果沉平莛作风够强硬,这几个问题都不需要更多讨论,按惯例推进工作就可以。奈何一步内外的名分差别,消解不了他身上至今留存的派系问题,不是沉平莛是谁的人,而是沉平莛不是任何人的人。
他的自由是身上缠结了无数凝视的原因,他想大刀阔斧地斩切殆尽,都找不到一把合用的刀。
刀。改革。年轻人。
沉平莛把自己的意见说完,便散会离席推门而出,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人人说伤筋动骨,投鼠忌器。
可是从根部蛀空的危如累卵,才是无法挽回的大厦将倾。
想到这里,他略略加快步速,回了新办公室。王幼临就在门口等着,于是他明白她没醒,做了个手势,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将文件放下,坐到了她的床边。
四点半,冷清空荡的办公室,沉沉安眠的爱人。
几乎离奇的景象,引着他的思绪少有地发散了很远。
五点,她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他从沉思中惊醒,小声道:“醒了。”
她很快就理清了状况,把脸放在他大腿上,也不惊慌:“要下班了吗?”
“那要看今晚家里有没有人,”他眼底含笑,抚着她的长发,“睡得好沉。”
“因为闻到你的味道了。”
“像小动物一样。”
“我就是小动物啊,”她笑,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绕着你飞的金丝雀。不过你现在也不缺绕着你飞的。”
“那你就暂且停一停,栖到我心里来。”
她轻轻一哂:“黏不黏糊。”
他把她抱起来:“不喜欢以后就不说了。”
“不许不说!”她忙道,探头亲他一下,笑道,“喜欢,多来点儿。”
领导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晚间夫人自然拨冗相陪。
拍完最后一个进门的素材,宁昭同放下相机,轻车熟路地换鞋进门:“平时回家多吗?”
沉平莛接过她的相机:“你不在的时候基本都在单位上。现在瀛台那边可以住,但这边离你更近,我也放不下我养的花。”
“那地方风景倒是挺不错的。你有几个秘书啊?哦,这个能问吗?”
王幼临得到示意,含笑回答:“一共五位,分管不同的工作。”
“那你是生活秘书?”
“他是我的机要员,”沉平莛淡笑,“也替我安排行程,算半个生活秘书吧。”
“那你好辛苦啊,”宁昭同感叹,又回头朝沉平莛笑,“不过阿堇不仅要帮我起草机要文书,还得帮我安排行程,这么想着,比他还累一点。”
王幼临知道到这里自己就不该听了,微微欠身,退到一边去。
晚间吃完饭,宁昭同还以为他要加一会儿班,结果他进书房两分钟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没拆封的书。
《协和万邦》。
宁昭同一看书脊就笑:“你办公室那本可是拆过的,王幼临说你都看过。”
“看到了,”沉平莛坐过来,“听说销量很惊人。”
“在学术书里算得上畅销书了,勉强能回本,二手也保值,”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估计是名字迎合了咱国如今蒸蒸日上的国力与中年男性日益膨胀的大国期许,毕竟能坚持看到我骂人的是少数。”
这话讽刺意味不免太重,他笑:“民族主义是双刃剑。”
能凝聚共识,却也容易引火烧身。
宁昭同带着点玩笑意味:“你要拉辔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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