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随着他微微一侧身,救国会那几人的争论便清晰入了陶潜耳中。
言辞语气,竟是出乎意料的激烈。
一位着长衫,戴眼镜,竖着中分头的青年男子,直接对着余延世开火,就听他唾沫横飞道:
“余延世你别拿灾民说事,赈灾是重要,但我们千万不能和朱启那厮合作,你忘了我们的目标么?”
“我们要挽救这片土地上数十亿国民,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将这腐朽恶臭的朝廷先推翻。”
“好不容易朱庸那个昏君先暴毙,皇权思想再遭重击,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必能成功。”
“这天下是数十亿平民百姓的天下,而不是他朱家人的。”
“我办那《醒世报》时,曾搜集过各地各省的起义造反活动,除了太平军妖神军这些,也有许许多多满腔热血,一心为民的志士义士,他们不顾自身安危,前仆后继哪怕献出性命也要唤醒万民,这些年来,同胞们对于所谓皇帝、皇族的崇拜敬畏已削弱了不知多少。”
“正好那朱庸死了,一群皇子和老皇帝为了争那狗屁皇位,狗脑子都要打出来,完全无暇顾及民间思潮变化,此乃我们最好的机会。”
“余延世你若不愿听这些,我李文衍就此退出救国会便是,我就不信这片大地已到这般变局,还能让所谓的皇帝皇子继续趴在平民身上作威作福。”
救国会几人,显然早就听过这番言论,是以毫无讶色。
倒是陶潜,闻言后不由挑了挑眉。
前世的记忆以及原身志士的记忆,一时竟让陶潜有些分不清了。
他忽然有种冲动,坐到那几人身侧,参与进讨论的冲动。
不过他压制住了,只侧着身继续听。
被同伴怒喷,那余延世却也没恼,只是面色一肃,冷静回道:
“没记错的话文衍兄你加入的是天符宗,而不是修暴躁雷法的神霄派。”
“南方正在努力的志常兄倒是真从神霄派出来的,可人家脾气也没你这般火爆急躁啊。”
“我余延世何时说过要与朱启合作了,只不过借他赵王府的便利,照顾好如今魔都周遭的数十万灾民罢了,这你也有异议?你这是道德洁癖,得改,哪怕为了灾民你也得改。”
“还有便是你说的这些,是,这是我们救国会的目标之一。”
“但也只是之一罢了,若没有那惊天变故,那祖神禁法,长生结界没碎,这自然是最高目标。”
“如今你已入天符宗,知晓修行界之广袤,也见过妖魔入世,当知晓现下那六十七个大省局势有多复杂,多糜烂,数十亿平民又面临何等困局,只单单一个皇权问题么?”
余延世说完,陶潜刚从中听到个熟悉的名字,来不及思量。
便听见救国会中,另一人跟着接上。
出乎意料,这是位女子。
第一眼让人只觉容貌清秀,可很快瞧得她一双剑眉斜扬,当真是英武无双,不让须眉。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但莫名有种强大说服力。
“文衍兄莫急,余大哥所说确有道理。”
“若这世上无修士、无仙人、无妖魔,那我等的对手,便只那腐朽的皇权。”
“可惜,修行界就在眼前,不说我们,就说这金府不也招揽了一只狸奴妖,一头駮龙来做供奉么?那金天养不过是区区一富商,九皇子门下走狗罢了。”
“我们若想着救国救世,要考虑的太多了,推翻长生天朝之后,我们能给数十亿人民一个怎样的新国?新的皇帝?新的制度?还是把西洋诸国的国体照搬进来?”
“我们的对手也太多太多,道门十二大派,佛门诸寺,几大魔宗,妖族异类,张家修家姒家这些深不可测的大家族,还有数不清的旁门左道……”
“这世界真相极是残酷,诸般伟力归于一身,我们若无抗衡之力,就算明天就推翻长生天朝,立个新朝,也一样要失败。”
“这些势力,随意来一尊劫仙之类,就可摧毁我们一生的心血。”
唤作李文衍的男子听得这些,与其他几人一样,不由也是陷入沉默。
之后,才闷闷道:
“老生常谈罢了,这些我们每一人都知晓。”
“呵,能与修士、劫仙抗衡的力量?无非就是加入他们,我们也修成劫仙去?”
“真要成了仙,哪里还会有人性?哪里还会正眼瞧一瞧这人间炼狱挣扎着的数十亿蝼蚁?”
“至多也就是感叹一句沧海桑田,众生皆苦。”
“不要想太多想太远,只要能推翻这压迫万民的腐朽王朝,杀绝那帮胡作非为的王公贵族,还有那一个个荒唐军阀,我李文衍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吐出最后一句时,这明明只有炼气境的男子,体内却是爆发出了一股让陶潜也不由侧目的气势。
也便是此时,那余延世似也被其触动。
忽而一笑,一手拍在李文衍肩上,随后神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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