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曹节见刘协满眼的担心,强笑道:“你是医者,你知道我不是病,我只是每次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完了都觉得恶心。让我吐个痛快就好了。从小就是这样的。”
杀母仇人,她恨不得手刃之而后快,却被迫在那人面前扮作乖巧孝女,她怎能不恶心。
“虽然不是病,总归是受苦。”他面露歉然。
怎知此后月余,她用膳时还是总反胃想吐。
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协只说是她前番伤了肠胃的缘故,她便乖乖喝药。
直到有一天,她感觉自己的小腹鼓了起来,猛然意识到已经有些时候没来月事。
到这时,就算她再无知,也知道自己怀孕有身了。
“你骗我。”她怒气冲冲地找上他。
刘协屏退众人,走上前,欲拥抱她,被她推开。她不许他抱她。
“这具身子,是我自己的,”她指着自己道:“不管你是谁,你若想着替我做主,那你就错了。”
“虽然孩儿不幸投胎到我膝下,想想都觉得他们可怜,”他说:“但既然天意令这孩子来,不如就顺应天意——”
“我不顺从!”她怕曹家眼线听见,强行压制着愤怒的声量:“什么天意……你少用这些狗屁道理来糊弄我。我再说一遍,这具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说了便算。它无权做我的主,你也无权做我的主。今日要么你帮我拿掉它,要么我自己拿掉它,你若怕我不慎把自己弄死,便帮我。”
“他是一条命,你于心何忍。”
“我也是一条命,”她说:“若这孩子生下来便要毁了我的一生,那我不生。”如果这孩子是男孩,想必成童之日,便是刘协丧命之时。曹操必会扶此幼子登上皇位,借皇亲身份向皇位更近一步。
看他还在想着如何说服她,她红着眼睛对他说道:“若我生下我不想要的孩子,若我因这孩子而失去你,我是不会对他好的。当初我娘不愿要我,被人半逼半劝生下我,她心软没有杀我,但除了临死那天救了我之外,从来没有对我好过。从我记事起,一天都没有。你要让我们的孩子将来也变成我的样子吗。”
他无法骗她说她母亲曾爱她,只能将她拥进怀里抚慰:“你不会失去我。”
“前几天的朝臣奏章我看见了,”她说:“那群大汉朝廷供养的走狗为他请封‘魏王’。”以邺城为国都,采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王子皆为列侯。名义虽非天子,却已有天子之实。
对于皇位,曹操已经越来越等不及,而且天下没有人能阻止他。
“六百年社稷眼看着要断送在我手里……”他承认道:“若不是因留恋你,我只觉无颜存活于世。你若能诞下皇子,便是你家的功臣,他们不会亏待你,好过将你困在我身边,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没有刻意令她怀孕,每次紧要关头都退出来,但当她意外怀上,他就把这当做他们最好的结局。
“你荒谬!”她怒不可遏:“你说了,你的命是要给我的!你怎能……你不能骗我。”
话说到这里,他不愿逼迫她,却也不愿杀害亲生骨肉,陷入两难。
“我的身子我自己做主,若孩儿已有魂魄,对我有怨,我一力承担。”她意志坚定,不可动摇:“这孩子生下来便要像你一样被人软禁、监视、操纵,我们根本不能保护他……你要让我们的孩子也尝一遍你的苦楚吗?
一个不能保护孩子的父亲,一个不能保护孩子的母亲。
“我来配药。”他垂眸道:“孩儿若怨,便怨我罢。”
因顾惜曹节的身体,刘协的药方药性不烈,结果曹节便如他生母灵怀皇后一般,怎么都堕不下胎来。拖来拖去月份大了,再强行流产会给母体造成生命危险,刘协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对她用药了。
“当初母亲因有我而丧命,若我将来为这孩子赔上性命,好像冥冥中把欠母亲的还给她似的。”他说。
曹节虽对他生疑,但到底没有再怨他。她只是冷笑:“那就等我生下来。”虽然她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时,面对着一个活生生会哭会动的婴孩,她有没有那么狠心——或许,她会像她母亲那样,心软一下,却也只是一下,此后便是漫长而不减浓烈的恨意绵绵。
曹节肚子越来越大,再也无法遮掩,怀孕的消息很快从皇宫传到邺城。
自从听闻皇后有身,曹家便派了贴身伺候的医婆婢女进宫,时刻不离左右,曹节怎么撵都撵不开。
像盘旋在垂死之人屋顶上等着吃肉的乌鸦,像跟在蹒跚老鹿身后随时扑上来撕咬的鬣狗。大概随时等着皇子生下来便抱走,周密保护。
说到底,曹操大概也猜得到,嫁出门的女儿有了自己的利益考量,未必完全与他一条心。
多疑之人,岂会因区区血缘而放松疑虑。
几个月后,瓜熟蒂落。
皇后所生,不是皇子,是一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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