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里。风由轻抚发梢, 变成了疾风劲舞。
乌云追随着风, 在天际铺满,明亮的午后,变成了夜幕降临一样黑沉。
雨点伴着狂风纷飞,在地上砸开,溅起泥腥点点。
程子安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在城南巷道各处穿梭,见状不对,侧着身子,奔跑到了河岸处。
枕河的百姓躲在屋内避风雨,见状赶紧请他进屋:“程郎中,外面雨大,你快进来避一避。”
程子安抹去了脸上的雨水,摆摆手,喊道:“我不进来了,劳烦你们互相通知一声,放警醒些,准备好沙袋。”
这段时日,程子安长期扎在河边,百姓对他早就熟悉,对他心存感激,闻言立刻应了,穿戴好奔出门,忙碌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好似天漏了一样,瓢泼大雨朝下直接倾倒。
排水的大陶管,如同猛虎呼啸,柱子大般的水流,朝着河内怒冲而下。
河中的水,肉眼可见往上涨。
程子安躺着水,往最低处艰难走去。住在这里的百姓,顶着大雨,忙着将沙袋堵住堤岸,缺口。
沟渠的水,因为排泄不及,汩汩往上冒。地上的水,从没过脚踝,渐渐涨到了小腿。
暴雨下到了近天黑时,程子安紧盯着变得浑浊,奔腾的河流,再努力抬头。
雨水直朝脸狂扑,打得脸痛,眼睛都快睁不开,
程子安当即立断,喊道:“都往高处撤!快撤走!”
沟渠堵塞,水流不畅,从高处流往低处,往年这般的雨,下一炷香的功夫,地上的积水都会漫过小腿。直往家中灌。
这次门前堵了沙袋,堤岸边也一并堆满,河流虽浑浊翻滚,却没能蔓延上来。
百姓们对程子安佩服得五体投地,按照他先前的布告,将提前收拾好的细软往怀里一裹,阖家搀扶着,往地势高,已经提前收拾出来的破道观而去。
程子安不放心,留在最后,亲自一家家巡视过去,确认所有的百姓都离开后,继续守在了岸边。
章郎中一直跟在程子安身后,他立在靠岸宅子的廊檐下,转头看去,问道:“程郎中,河水快涨上来了,快走吧,此处危险。”
手上的灯笼被雨扑灭了,雨遮断了亮光,他一时看不清旁边程子安的神色。
近来天天在河边泡着,天气实在太热,又臭,那群纨绔就渐渐不来了。
暴雨一起,巡逻的京兆衙门官差,忙不迭散开,不知躲在何处去避雨了 。
眼下只有程子安的小厮,车夫尚在,加上章郎中。
混沌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们几人。
程子安看了几眼,道:“我们一并走吧。”
莫柱子同老张赶紧背过身,拿火镰点亮了灯笼,一人提着一只,努力挡住不被雨淋湿,向高处走去。
章郎中脚下不稳,老张赶紧上前搀扶,他道了声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胸口涌着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好像被雨糊住了,嘴皮无论如何都张不开。眼中一阵温热,反正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干脆任其痛痛快快流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读书,章郎中自小都没变过。
只可惜,出仕之后,秉着一颗火热的心,他自认为的铮铮铁骨,处处碰壁,差点被击打得粉碎。
在水部做了一辈子的郎中,郁郁不得志多年。眼见年纪大了,就要致仕,章郎中以为,此生就蹉跎了过去。
没曾想还能真正做一件事,做一件真正能造福百姓之事,章郎中胸口畅快,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死而无憾了!”
风雨声夹杂着章郎中的笑声,程子安侧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想笑,忙闭上了嘴。
呸呸呸,雨水脏得很,他吃了一嘴的水。
摸到了骡车边上了车,程子安道:“先到道观,再送章郎中回去。”
雨太大,骡子身上裹了油布,走得极为缓慢。
摸到道观前,程子安见到里面传来的点点灯火,顿时微松了口气。
章郎中跟着要进去,程子安拦住了他:“章郎中,你快回去换身干净衣衫,可别病了啊,等雨停了还有一堆事情呢。”
洪水退后,清理街巷帮着百姓归家,还有一大堆事情。
章郎中便没再坚持,让老张送了他回家。
程子安进去道观,百姓们一家家守在一起,铺草垫子,烘烤衣衫,煮热水,烤炊饼,忙碌不停。
稚童们不知世事,这么多人在一起,觉得热闹好玩,咯咯笑着玩做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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