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他所在之处附近连一丁点人声也听不见;他盯着黑暗中唯一一条狭窄天光,感受着地面时不时的颤动,忍受着身边乱流一样横冲直撞的各种信号,屏息等待着。
外面的天地间,不知多少可以被翻译成语言的破碎信号,从他的感知中不断闪过去,韩岁平却恍如不觉。他觉得自己的全副精神,都凝聚成了一座探测塔——只要卫星一将讯号传回地面,他就能立刻捕捉住它。
通讯器被发现,也不算意料之外。假如能顺顺利利地把它发射入太空当然最好,不过若是这一步走不通,他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既危险又曲折,是他的最后一招——假如这一招也不行的话,那韩岁平就真的黔驴技穷了。
现在看来,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基地系统内部命令中有一个小小的部分已经被他早先就篡改掉了:刚刚落入轨道的那一颗卫星,即将把讯号回传给韩岁平,而不是发射指挥中心。
一旦他收到了卫星下行回传的信号,他就清楚了卫星的位置,能够与其建立联接;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通讯器的特殊波长信号上传给卫星,将卫星当作一个太空中的“跳板”,让这段信号传向它该去的地方。
由于通讯器之间的特殊波长信号是可以彼此共鸣定位的,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信号从太空中发出去了,它就能找到接收它的另一头。要是打比方的话,就像是两块磁铁之间被一道墙隔开了;韩岁平需要先把一块磁铁扔到跳板上,让它被跳板弹出墙外——接下来,另一块磁铁就应该会把它吸住。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是头一次这么操作,压根不知道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更何况,这么做还有一个很大的风险:假如有人察觉了他的计划,当卫星讯号回传时,就能够顺着讯号找到他的位置了。
当然,大家都到了咬牙搏命的最后一刻,再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没有意义了。
他的右手仍然保持着青黑色肢爪的模样,从黑暗中伸进了那一线天光里,充当接收天线。韩岁平用恢复原状的左手,摸索到那一只通讯器,将它打开了。林三酒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夹杂在炮火、风暴之中,依旧清清楚楚:“韩岁平?”
“你怎么样?”韩岁平躲在黑暗里,压低声音说道:“还坚持得住吗?”
她的喘息声十分沉重,几乎像是随时都会脱力一样。那个黑雾虽然可以拟化成各种能力,却有一个致命缺点:它每次只能拟化成一种东西。这也就意味着,当林三酒从卡片库里拿物品的时候,她的肉身就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当她恢复成进化者的肉身强度时,她就动用不了进化能力。
“没问题,”林三酒咬着牙答道,“再来十倍火力我也能坚持。”
“据我估计,讯号随时都会传到我这里来了,”韩岁平急忙又重复了一遍行动事项:“你做好准备,我会第一时间就把你在通讯器里形成的讯号,上传给卫星,同时为了混淆他们的视线,我会让你的声音在各个地方都响起来——”
他的话忽然被一个激灵打断了,伸入外头天光和空气里的肢爪微微一震。
“信号来了,”韩岁平这一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我现在马上建立连接!”
通讯器中,响起了林三酒一声吃痛时的倒抽冷气声——似乎是她一分心就被什么给打中了;但是,她显然将通讯器保护得很好。
……要开始了,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韩岁平浑身一阵冷一阵热,仿佛他的整个人生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然后凝结在这一刻。在这一刻之后,是海阔天空还是天地俱喑,一切都会见分晓。
“一,”他找到卫星了。
“二,”他闭上眼睛,颤抖地说。
“三。”韩岁平以气息轻轻地吐出了这一个字的形状。
林三酒的怒吼声,通过通讯器,通过乱流般的信号波,通过无数接收器和播放器,响彻了天地之间;大半个城市之中,手机、广播、电视……所有能传递声波讯号的地方,都一起回荡起了她的声音。
“礼包,”她用尽了全身力量,像是撼动了灵魂才发出了一道喊声:“我在这里!”
片刻之后,这段林三酒的声音讯号从卫星上跳起来,直直落入了宇宙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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