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花巧存身的余地,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速度与身手。
以及奔跑中发射出的子弹。
他们必须在增援的镇警赶上来合围之前,冲上镇政厅前的马路,将剩下最后两组人也干掉;只有进了镇政厅,他们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全。
在行云流水、激烈跌宕的音乐里,火势在短短一眨眼间就已经蔓延了开来,将街道两旁淹没成了一片火海。天空被灼热的楼房烫得发红,空气扭曲了,将一切景物都吞吐得歪歪扭扭、摇摇晃晃。
钢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响应着林三酒的步伐;怒潮一般的音乐在火焰上空盘旋回荡。最后那几名镇警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有人呼喝了一声“找掩体!”,众人纷纷转身散开,各自扑向路边勉强能遮住一个人的地方。
林三酒在奔跑中抬起枪口,不等她扣动扳机,一声枪响与一下钢琴键音同时响彻天际,将那一个来不及躲的镇警给击倒在了地上。
“你看,他们可以说是是我们通往镇政厅的外部阻碍。”余渊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享受了,似乎突然心绪飞扬了起来似的:“我们遇见了阻碍,但我们此刻仍是自由的。没有来自他人的约束与强迫,使我们不能这样一路杀进去……自由,是我们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实现了自己的意志。”
他们既像是被身后猎人追逐的羚羊,又像是两头扑入鹿群的猎豹——原本守卫镇政厅的镇警们,被他们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在眨眼间就跑的跑、死的死、躲的躲,被一片不断蔓延的火海、升腾的黑烟给吞没了影子。
“悬崖与法律,都是一个人所身处的环境中的限制条件。所谓‘自由行动’,是指一个人依据自己的知识而选择某种手段、追求某个目标;这些环境中的条件,只是一个人做出判断的基本依据。但有一点——”
他话没有说完,二人已经迅速冲上了镇政厅大门口的台阶——身后丁字路口上终于赶来了增援的镇警们,只是这个时候,火场早已经熊熊地烈了起来,阻隔了他们的去路。林三酒收回目光,和余渊眼睛一撞,见彼此都是一脸汗灰的狼狈相,都不由泛起了一个笑。
他们关上大门,在镇政厅中一声不发地打量了一圈。
奥夜镇长没有出现。镇政厅中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厅外激昂宏大的音乐声,忽然渐渐清灵细腻起来,仿佛无数在云层中穿梭的飞雀。
“有一点是什么?”林三酒轻轻迈开步子,用气声问道。枪在她手中被攥得紧紧的——在面对奥夜镇长时,它可能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要趁其不备的时候偷袭。
“做出判断的基本依据,不能依照某一个人或者某一小撮人的意志来构建。比方说,一个花生镇民清楚自己不吃饭、不散步会被判刑,但由于这只是按照奥夜镇长一个人的意志所制定的法律,而并非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公共意志所指定的社会秩序,所以他还是不自由的。”
余渊冷下了声音,低低地说。他们的脚步声与说话声,窸窸窣窣地飘散在大厅中,慢慢浸没在了音乐中。
“所谓强制,是指他人拿你当成工具,通过逼你做或者不做什么事,来实现他自己的目标。”他说到这儿,冲她一笑:“花生镇人认为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能下判断的‘内在自由’——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自由意志。所以我想,你接下来只管考虑剧情线,而不必考虑他们怎么说。”
听完这一席话,林三酒略微有点儿明白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条螺旋而上的楼梯;上一次她正是从这条楼梯上冲上去,遇见了奥夜镇长和余渊的——此时二楼似乎也只是一片静悄悄。
“那么咱们就问问,他把这一镇人都当成工具是想实现什么目标好了。”
“他只是黑山的代言人,应该问问黑山的目的。”在二人谨慎地往二楼走去时,余渊低声笑道:“隔了好些年,突然又说起了这些以前只在学校里用过的理论,让我都有点儿想家了。”
林三酒轻轻地报以一笑,感觉自己手心略微有点儿泛湿。“接下来这一场仗,可比刚才还不好打了。”
一个未出口的问题,此时正沉沉地压在二人心头上。
奥夜镇长想必早就注意到了外头的混乱,那么他发现他们已经进了镇政厅吗?
钢琴声渐渐消失在了空气里,林三酒缓步走上台阶,走廊里霎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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