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呈不悦地偏过头去看,正好对上了元蘅似笑非笑的目光。元蘅的目光滑向他手中的银票,嗤笑一声,然后轻轻将那莲姝拽向了自己的身后。
元蘅道:“苏公子豪气,不过就那两千两,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元,蘅……”
苏呈咬牙切齿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还没等话说话,膝弯处被漱玉重重地踹了一脚,他一个没站稳就当众跪在了地上。
漱玉面无表情道:“叫次辅大人。”
自从闻临登基之后,启都中尚未有人敢这么对待苏呈。他痛得龇牙咧嘴,半晌才镇定下来,笑声中带着狠:“行,次辅大人。”
大抵是漱玉踹的时候留了点余力,苏呈颤巍巍地被侍从扶了起来,然后将凌乱的发丝甩到肩后去,面上笑得轻蔑,忽地拔高了声调,汝河畔众人几乎都能听得到:“都说次辅大人与那狱中的凌王私交不浅,看来果真如此。可我父亲这回是秉公办案,凌王谋反证据确凿!怎么,次辅大人要为你的情郎报仇么?啊?”
河畔众人的窃窃私语声顿起。
元蘅笑而不语。
苏呈大抵是觉得自己戳到了元蘅的痛处,想起当年自己的手险些被元蘅和闻澈给废了,心中正记恨,便道:“说中了不是?我爹乃兵部尚书,你的侍女凭什么嚣张?”
漱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开口时声音冰冷:“瞧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侍女,我是姜家女姜揽月。孑然一身,此生唯一的乐子就是杀人,杀够当年我家冤死的人数,我下黄泉,就不冤了……”
走近苏呈,漱玉微微挑眉,“你勉强能算成第六十九个……”
这番话是唬人的,但却甚是奏效。方才还趾高气昂连次辅都不放在眼中的苏呈,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元蘅从不屑于辩解。世上只要还有人在,流言就不可能止,而总不能为着这点流言,整日就郁郁寡欢。
而她有的是法子让苏呈闭嘴。
这里吵嚷声大,将晖春楼上的贵人也引来了。苏瞿本在此设宴与人议事,才饮个茶的功夫,自己的儿子就不见了。而才就下个楼的功夫,自己的儿子就又将元蘅得罪了。
真是顶顶造孽。
“逆子!”
这一脚是苏瞿踹的。
还没等苏呈反应过来,苏瞿已经一脸歉意地朝元蘅走了过来,说着小儿不懂事,要她不要介怀。
大抵是因着前段时日收了燕云军左营,苏瞿自认为已与元蘅是同路人。结果那陆从渊转身就将闻澈给押入了启都,苏瞿左右为难,最后只能背弃曾经答允元蘅之事,重新站在陆从渊那边。
毕竟此刻抓到闻澈的把柄,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是得罪元蘅,苏瞿也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自己得罪了元蘅尚不知如何解释清楚,如今自己这儿子又不知天高地厚地找上门来,拼了命地给他老爹在朝中树敌。
“元大人,不知可否楼上一叙?”
晖春楼设宴也只是与旧时友人小叙,他们见着元蘅来了,也知晓自己不好再叨扰,纷纷告辞。登时整个堂中就剩下了没几人。
给元蘅腾挪出合适的位子,苏瞿便也心惊胆战地坐下了,心中不停地盘算着今日怎么与元蘅提闻澈之事。
而元蘅却如同没事人一般饮着酪浆,眼皮一抬瞧见他这局促不安的模样,她抿唇笑了一声:“是本官叨扰苏大人,怎么今日苏大人这般心生不宁?可是病了?”
元蘅着实是反常,凌王还有三日就要处死了,她竟还能气定神闲地在此处赏舞,一掷千金替那奏琵琶的女子解围。
越是平静,苏瞿越觉得不对劲。
“哦,无妨……只是永津案未定,没想到元大人今日还有兴致来这晖春楼。”
搁下杯盏,元蘅眼尾上挑,懒懒地撑着自己的鬓角,颇为舒适地倚着:“怎么?永津案如何与我何干?苏大人不会以为我会上赶着凑这个热闹罢?”
苏瞿:“……”
他的确是这般想的。闻澈已经倒台,生死都掐在了他们的手里。而只要元蘅为其筹谋,便能将元蘅视作同党一同处置了。而元蘅却似毫不在意一般。
苏瞿讪笑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元大人怎会与叛王一般?只是本以为你们……过往是有些情意的,苏某担心您伤怀不是?若是您去求情,或许此事……”
元蘅打断了他:“论公,此事与我毫无干系;论私,他人还没死呢,难不成要我提前开始哭?”
雨夜
“元大人真的风趣。”
苏瞿自顾自饮酒缓解难堪。
堂中其余人都出去了, 此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相对无言的静寂如同撕开了一个口子,令苏瞿觉得莫名的不安。
窗子外像是落了雨,这是今夏的第一场酣畅的雨。这样淅淅沥沥的雨水不会引起黎民百姓的恐慌, 是上天的惠施,预示着将是一个丰收的年岁。去岁那场涝灾仿佛过眼云烟, 没几个人能再记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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