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六十年,张欣都敢很自信地说、他记得这一天的每一个细节。
“欣欣,叫人呀。”
张欣努力地抬起眼皮,瞅瞅他妈,又瞅瞅这间屋子里、除了他的两个雄性,乖乖认下。
广东爸爸没有他爸爸高,但人挺拔,握手时也板正,符合他对军人的印象;广东哥哥也向他伸出了手——张欣倔强地、克制地仰起小脸,用鼻孔看人,握手时暗自用劲、叫这位哥哥注意,他张欣,才是这个新的家庭的中心。
——这就是故事的开端,这一年张欣十七岁,跟他妈来到南方,和张宋文他爸搭伙过日子。
张宋文比他大两岁,是广东省韶关市新丰县回龙镇塘村人……“等等等等,什么龙珠?”张欣不解,张欣疑惑,张欣龇牙:我家哈尔滨的。
对,张欣家在哈尔滨,意思是他们家房子在哈尔滨,也就是说他们娘俩在广东其实是寄张宋文爷俩篱下。
大人们的意思是把钱凑一凑再买套房子,到时候实现哥俩一人一套。然而眼下的困境在于——这里,没有多的房间和多的床了,张欣他妈和宋文他爸睡一间合理,他张欣,刚入住就要和便宜哥哥睡一张床了??
好吧其实也是非常合理的,都是男孩子嘛,床虽然没有特别大,塞下一米七的他俩也是绰绰有余。但是张欣不。开头我们就提到,张欣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他不合时宜的领地意识和自我意识让他无法忍受共享一张床的条件——当然,他压根没想过张宋文同意割让床位时会不会为难。
张欣他妈拧了他一把,没管张欣龇牙咧嘴的丑相,转头冲张宋文笑笑:宋文啊,欣欣不是针对你,他睡觉可折腾人了,我让他打地铺。
按理说张欣应该要感到高兴和满足,可是这天晚上,他气定神闲地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一只大蠊从他枕头边呼啸而过。张欣没骨气地尖叫,抄起枕头和毯子就扑到宋文身边。
“哥!哥!救命——!”
张宋文新奇地看着他,张欣顶不住这种目光,他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被严重看轻,但是没办法,他真的怕蟑螂呀!
他埋进张宋文的被窝里,拿张宋文的枕头包住脑袋。这广东仔长的女相,连枕巾都是香的,张欣皱着眉撇着嘴,虽然嫌弃吧,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徒手抓蟑螂的张宋文是雄性中的雄性。张宋文三根手指捏住蟑螂——我去这么多条腿还在乱动呢——冷漠地开窗丢出去。张欣一阵恶寒,决心待会儿千万不能碰到宋文的金刚爪。
张宋文洗完手出来,看见张欣的小脑袋还在到处乱转,看哪个角落里还能爬出蟑螂来。他摇摇头,跨过张欣的腿钻到里边,说张欣,哥哥罩着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张欣瞪着眼睛:蟑螂不会上来吧?
张宋文笑起来也忒卡通——张宋文说:张欣,你的胆子怎么比你的眼睛还小?
这一睡就睡到夏天来临。
广东的夏天很热,还是湿热,张欣一个北方人完全受不了,洗完澡还顶着满头汗、问张宋文怎么不开空调。
张宋文翻了个身,被子角就从肚皮上滑落,他去抓的时候碰到张欣冒着热气的胳膊,没什么同情心地说:我不喜欢开空调……风扇不是开着吗?
张欣在他背上写字:张宋文、张、宋、文……
“风扇好吵,我睡不着。”
“都对着你吹了……”张宋文声音黏黏糊糊的——他快睡着了。
张欣眼尖,瞧见他背心上的破洞,小拇指钻进去挠他的肉,说真抠门。
张宋文猛地睁眼,一骨碌翻身、抓住他的手指,说:我给你扇风,你闭上眼睛,很舒服的。
无视张宋文跟哄孩子一样摇着蒲扇,张欣才不愿意承认这小风还挺舒服呢……他就是很想跟他吵架,又很想哭,想自己怎么这么惨,没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连开空调的权利都没有。
宋文手有点酸、换了只手接着扇扇子,说别皱着张脸啦,难怪别人说你酸脸猴子呢。
张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水又给憋回去了,张牙舞爪道:我妈都跟你说什么啦!
张宋文无辜: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妈就跟我说了你以前的事。
现在在张欣心里,张宋文跟蟑螂一样讨厌——小绿茶,惯会收买人心!
张欣的入学手续办好了,九月份开学。他和宋文没在一所学校,宋文成绩不好,读的职高,所幸两所学校挨的近,父母让他俩一块儿上下学。
张欣老挤兑宋文,说他爱吃东西、像猪,可他自己睡觉的时候也变成了一只小猪。张宋文刚开始还乐呵呵地坚持开展叫醒张欣活动,可后来发现自己都快迟到了才作罢。他能做的,就是在张欣歪歪扭扭系鞋带的时候递给他一根烤老玉米。
“谢谢。”张欣这天破天荒开口道谢,只不过语气别扭,张宋文看他像是在看新人类,不知道说什么,捏了捏他后颈,小猴就窜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张欣的伪装。张欣自认为很有表演天赋,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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