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如今证据确凿,天子为制衡鲜卑大臣时常要仰仗汉臣,如今他们一起联手,不愁搬不到陆家。
马蹄声嗒嗒,天子策马渐渐行至众人跟前。
“你说的那个「奸夫」不是旁人,是朕。”
崔灵素倏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那张面孔浮现在她瞳仁之中,往日漠然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讥讽。
“朕与贵妃感情甚笃,纵然分别一日也难捱。”他言辞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开她的心,“朕趁夜出城行至鹿苑见贵妃,因皇子年幼,唯恐他发现端倪,所以移驾偏殿……直至天亮前才离开。”
见诸人一脸不相信,李遂意又上前拱手补刀:“奴还道怎么一晃一个人影过去,瞧着有些像陛下呢,原来还真是……当时奴还同王侍中说,陛下政务繁忙,怎会这个时候来鹿苑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有谁不信?
可重点是如今他们搞了一出大动静,抓奸居然抓到天子头上
这厢拓跋珣还在琢磨那次去鹿苑父亲半夜什么时候来的,那边的裴慕凡已经笑折了腰。
“崔旃檀是个妙人,没想到全家的心眼儿都长他一个人身上了
他随口问玉姹,“你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痴傻之人,竟心甘情愿冒着被处死的风险也要扳倒别人?她图的什么呀?”
没听到玉姹回话,他扭头去看,正好瞧见玉姹托着腮再看他。
裴慕凡眉头又是一皱,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拧过去。
“我看你可以,你别看我,省得我再刺挠。”
一旁的王晞见了这场面,有些指着外面跪在地上的崔灵素忐忑地问他俩:“这女人同端王和小李嫔是一伙的,差点儿叫人杀了全嫔,如今见陛下回来她倒是装起好人来了!我这就下去告她的状!”
不等她提裙摆下车,裴慕凡便拦住了她。
“这会儿还不到时候。”他道,“等时机到了你再去,给他们添一把火,不愁烧不死这些人。”
王晞点点头,继续等着看好戏。
陆银屏这事儿还未翻篇,诸臣已经看得出天子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
可人已经跪在了阊阖门,此时还能说自己是被人要挟逼迫才来上谏不成?如此一来,从前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全家上下都要跟着受连坐之罪。
“可镇南大将军藐视君威,纵火焚宫,妄图入太极宫挟持皇子;梁国公无视法度仗势行凶……”
殿中尚书张浒膝行数步来到他马下,再次扣头悲声道,“陛下!外戚不可不除啊!”
但凡又有一个人起头,后头自然便有人跟着。
随着张浒的发声,其余人也跟着伏地哀声道:“还望陛下铲除外戚,还社稷安宁!”
天子单手拢着拓跋珣,仰头看向日头
他因担心儿子的安危整夜跋涉至今,还未曾落脚休息,便被截在宫门前进也进不得。
拓跋珣见他眼睛闭阖,说不上来地有些畏惧,还有些期待。
“父皇……”拓跋珣贴近了他道,“佛奴在看着,父皇还有没有要教给佛奴的?”
拓跋渊睁开眼睛,眸光溢彩间轻笑一声。
“今日便再教佛奴一课。”
说罢,他将拓跋珣拢在肩头,望着伏地长跪不起的大臣们,缓缓说出一段尘封许久的往事。
“太祖在位时,招安前凉名臣金曼璋,擢其太宰一职。时恰逢禁酒令,因在金曼璋府上搜出覆蕉,只得杀一儆百以儆效尤。金曼璋跪发毒誓,自己不知情,然而……”
天子淡漠的金瞳转到他们身上,慢慢道,“他的门生秘密上报天听,指证金曼璋常年向大齐购入覆蕉。”
他望着那些人颤抖的脊背,讥讽似的问:“张大人,朕说的对否?”
千机
张浒自然不敢出声,甚至连抬起头都不敢。
天子俯视着他,又问:“汉人有句古话
在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张浒的后颈已经渗出汗来。
“刚刚不还是一副操心社稷的模样,怎的这会儿哑巴了?”天子又笑。
见人伏地不言,裴慕凡也跟着扯起嘴角。
“看样子是这帮人聚众饮酒,被发现后却将罪名推给他们老师。”裴慕凡嘲讽道,“据说覆蕉中掺有大量五石散,而那五石散是百年前驸马何晏起的头,在名士中兴起,本应是镇痛去病的下下策药物。
如今却被他们拿去掺酒,打着强身明智的名号行淫饱色
没听到身边人吭声,裴慕凡扭过头蹙眉:“同你说话呢!”
玉姹本本分分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地道:“不敢回大公子的话,怕大公子又刺挠。”
裴慕凡被她一句顶了回去,恨不能就地掐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然而一直跪在地上的李芳汀却猛然抬头,咬着后槽牙道:“金曼璋私藏禁酒,张大人等不过是偶然间发现后才揭发他,究其本意是为社稷安定才忍痛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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