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出了泪花,摸着他给的珠子问:“陛下要焚城吗?”
这算得上是密事,本就不应该让她听到。然而天子没有避忌她,定然是有自己的主意。
焚城事关重大,数百年前董卓焚洛阳,巍巍王气,大汉国都,旧土人民,死伤殆尽。不可谓不残忍。
如今天子也要焚城,实在令人胆寒。
“你怕了?”拓跋渊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陆银屏攥紧了他的手,她的手粉白柔软,他的修长泛着青白之色。
两只手自然娴熟地交错相扣。
“不怕您。”陆银屏道,“怕的是您得不了好。”
如此柔情蜜意之时,却听她用瀛州话说出这句来,拓跋渊也一时难以分辨她这是感叹还是诅咒。
“若是别人听到今日密谈,朕不会留他性命。”拓跋渊嗓音淡淡响起在她头顶。
陆银屏已经不信他的恐吓了,抓了抓他的手道:“那您弄死我呀……”
他眼眸一沉,想的是回去定要令她生不如死,而开口却是另一番话。
“今日朕带你来,只是想让你做好准备
陆银屏笑道:“芝兰玉树,英明神武……”
拓跋渊不屑地哼了一声:“骨头都没了。”
陆银屏继续笑。
“残忍,孤僻,不择手段,我行我素,不近人情,好色。”她缓缓道,像是在诉苦。
拓跋渊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直视他。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她看到他浅金眸子里紧缩成一个黑点的瞳孔。
“你果然还是恨朕?”他沉声道。
“陛下除了相貌好,哪里都不好。”陆银屏突然变得无畏起来,“这些只是臣妾看到的缺点……陛下恐怕还有更多缺点。”
拓跋渊眼神扫向她脖颈,手指缓缓向下移动。
“贵妃,朕脾气不好。”他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些好听的取悦朕,就饶你这一次。”
贪生怕死的陆银屏却摇头。
“陛下就是这样的人,何况今日不就是您故意让臣妾听到那番话的吗?”
拓跋渊眯起了眼睛。
“陛下残忍,可是待我好;陛下孤僻,可常来徽音殿。”陆银屏双手抚上他掐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陛下不择手段,我行我素,也只在逼迫我进宫之前用过;陛下不近人情,昨夜却为我下厨;陛下好色,也只同我欢好。”
“我说你好,你不相信;说你坏话,你要掐死我。”陆银屏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面上轻轻贴了贴,“明明舍不得,却拘着面子不说,还要吓我。”
“你啊,怎么就这么拧巴呢?”
小气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
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天子幼时失恃,无依无靠;少年继位,成为太后傀儡;青年执政,游走于权势之上。
半生辛苦劳碌,虽有嫔御数十人,然而半数唯恐避之不及。
少数贪慕皇权,企图利用他为母族博力,皆被一一斩杀。
不是没有人爱他容颜
修行至今,他也懂得,要绝三恶之道,先拔恩爱之根。可偏偏在开了四通之后,于端午那日又碰到她,让他知道天子也是凡夫俗子,他一介俗人竟妄想修得正果,难上加难。
既然修行不成,那便放手去做。反正太祖和先皇已经将皇室名声败坏得不成样子,那么多他一位又能如何?
以暴制暴,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自小在瀛州长大的陆四,明明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陆四,却在那日接她回宫的轿辇之上吻了他。
他本想着,或许那唇上淬了剧毒,她是想要他死的。
结果并没有,反而陆四后来的种种行径让他有种爱慕着他的感觉。
他不是没想想过
既然记不得,那便是最好。毕竟他是男人,他有尊严。
陆四口音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辱骂了他的嫔御,又同她外祖母不知筹划何事……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这些的人是她。
他给她位份,给她殊宠,纵她行事。
只要不再离开他,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做好了被利用的准备,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应
拓跋渊沉默着将她向上带了带,好让她能更舒服地躺在他怀里。
陆银屏心里美滋滋
也不知道君主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这样没有安全感,企图通过恐吓来达到将自己拴在身边的目的。
陆银屏伏进他怀中。
既然他没有安全感,那么就给他安全感好了。
“陛下,臣妾不会离开您。”她道,“臣妾是要给您陪葬的。”
拓跋渊搂紧了她,沙哑地道:“好……”
“那咱俩要进一副棺材。”情话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好。”拓跋渊依然答应得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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