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管对面是谁,不管对面的表情有多五彩缤纷。换任何其它时候、任何其它场合,那人听到有谁说她两万岁,都是要笑对面开玩笑都不会开,选个这么离谱的数字的。但偏偏是在这儿,是在他事先知道这是神农氏的宴席,又已经见识过那面神奇的屏障之后,再听到了这个好像十分离谱的回答。他下意识就先相信了,然后大脑才宕机。恰逢此时,应侍生接待一位刚到的客人至此。离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那些压轴的大人物们总算动身了。因那两根手指头而凝滞的一圈人群终于重新活动,站起来,就算按资历排辈和老人家打不上招呼,也多少表现一下尊重和敬意。“壹先生,”老人家先站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裳,抬头见到姜壹,有些意外,随即上前拜候,“您近来可好。十几年未见了,您还是一点未老。”姜壹回她一个浅浅的点头。“你认识小一吗。”小玖咽下嘴巴里的糕点,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壹和这些人打招呼,他平时连叁氏那些人都不大搭理。老人家看向小玖。她并不认识这女孩,但见她在姜壹身边闲散随性的姿态,猜出二人关系不一般。没做丝毫停顿,她自若谦笑道:“可不敢和壹先生攀交情。只是多年前,先生有恩于我家,晚辈不敢轻忘罢了。”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对着一个面若冠玉的青年人,自称“晚辈”。谁碰掉了一个杯子,场面除了几声应侍生打扫的磕碰声,一时死寂。“原来是好朋友,”小玖拿自己认知库中有关人际关系的词儿往上套,对他们的交情做了个无所谓是否正确的精简概括,“你好,我叫风玖。”她向姜壹的朋友,用自己掌握得十分熟练的人族交际开场白介绍自己,还伸出了右手——现在招呼好像都是握手,不时兴作揖了。她觉得自己可太周到了,脸上挂了灿烂的笑来为自己的学习能力骄傲。“您好,我姓许。”许奶奶这次迟疑了,但被良好的教养压缩到短短一瞬。旁人看她只是先笑了一声,便握上了小玖的手。“真巧,我今天还认识了一位朋友,也姓许。”小玖想到许颂千,但没想到,下一秒这个名字就从许奶奶的嘴里道出来了。“他是我的孙子,”许奶奶此时的笑容更出自真心了,眼角的皱纹都莫名柔下来,“这样看,我们家和您还真是有缘。”小玖一听,拉上许奶奶不放,问她坐哪,也要一起跟去,等张从珂她们来。“小姜,”许奶奶临走前,看出了在场另一位年轻人的尴尬,顺口想帮他解个围,“你和小景打个电话,叫他帮我带个披风过来,晚上有点凉呢。”那被叫到的小姜忙“欸欸”称好,连连点头,几乎热泪盈眶,边掏手机边借打电话快步离场。“小姜?”小姜整个人一僵。
小玖又用一种碰上巧了的欣喜语气,道:“那和小一的姓一样哎。”她拍拍姜壹:“你后生吗。”追问小姜:“你也是神农氏的吗。”小姜只得停下脚步重新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怎敢……”他不知道该怎么叫,只得沿用了许奶奶的称呼,却并不知合不合适,喊得战战兢兢:“怎敢和壹先生攀关系……我、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凡人。”连“凡人”这个词儿都用上了,没轻没重,可谓是十分失礼。但围观群众却没人笑他,清一色的同情和不忍,极其理解这位小姜应激之下的口不择言。难以想象,如果现在在那对话中心的是自己,该有多无助。“你们可不普通呢,和他们神农氏其实没什么区别。”小玖指的是在场的所有人,补了一句他们都听不懂的前提,“从小泥人的用料比例来说的话。”“……啊?”小姜颤抖着声音,万分惶恐。“你们投生在富贵人家,天生好命,那说明你们很‘纯’哦,很有天赋。”小玖说的是他们的黄土浓度。其实但凡富贵人家的孩子,黄土浓度都不低。因为命好,也是一种天赋本领。叁氏家族诞生的孩子,他们评判黄土浓度——或者按叁氏的说法,叫血统——他们评判血统的好坏、纯度,是看这人的修行天赋如何。但其实,能够在叁氏出生,普遍血统都还过得去,肯定高于及格线。因为出生在如此家族的孩子,几乎一生顺遂,命好。只是因为“命好”这个条件在叁氏里太过普遍,所以没人当一回事儿。这个世界上,叁氏之外还有许多命好的“普通人”,他们的天资,和叁氏的大部分子弟大差不差。“只是他们藏私罢了,忒不厚道。我叫他们教你的话,你不会比小吕差。”小玖笑吟吟地同小姜说,却把对面吓了个半死。“我、我……”小姜可是知道这次宴席的主人,就姓“吕”,哪敢接话。幸好,另一位救命恩人赶得及时。“奶奶,我觉得夜里冷,想您走时好像没穿披风,给您带来了。您冷了可以套一套。”许景元的登场中断了上一个话题。小姜现在看许家人,也觉得有大恩于己。小玖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见到这位叫许奶奶“奶奶”,却不是许颂千的人,知道他应该是许颂千的兄弟。关心朋友的兄弟,又是一件十分妥帖的事情!“外面的风是太大了,一会儿小吕还要过生日呢。”她看到许景元站在那儿整理头发和外套,转头,重新注意到了“门”外的大风,给那些树和裙摆都吹得哗啦哗啦舞。“就先停一停吧,别吹了。”所有人有目共睹:即刻——风止,树静。---投胎,怎么不算一种本事呢[红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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