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锐看着对面那张与云舟有几分相似的脸,不免怅然。
他总觉得今日所见的云舟与之前在岷山王府生活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也说不上哪里不同,似乎身上多了一种不可侵犯的贵重。
萧锐之前一直只看到她的可怜与娇弱,忘了她曾是大魏的公主,拥有比天下绝大多数人都高贵的身份,就连曾经的皇兄在魏都也只是世子,是不能与帝女相提并论的。
只是因为一朝落难,才不得不于人前低头,想想她其实并不软弱,也是相当能屈能伸的坚韧女子。
这个想法让他有点认真地仔细看起晨霜来。
被目光注视着,晨霜有些不自在,小小车厢又避不开,只好先开口道:
“晨霜知道,殿下是看在妹妹的份上才搭救于我,晨霜对殿下感激不尽。”
萧锐忙道:“不必如此,是我早答应过旎旎救你,一直迟迟没有行动,还得叫旎旎亲自出手,说来惭愧,乃是我欠她的,晨霜姑娘你放心,到了我府中,万不让你做下人的,你是旎旎的姐姐,如今你姐姐侍奉我皇兄,你便是我岷山王府的贵客。”
晨霜低头:“殿下对我妹妹真是赤忱之心。”
萧锐面有惭色:“快别这么说,今日一看,旎旎还得是跟着皇兄,比跟着我强。”
晨霜以为萧锐被萧铮夺美,必然像庆国公一样心有不忿,以为一耻,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平和豁达,这份心胸也真是个奇人,她忍不住升起几分好奇心,偷眼打量起他来。
若说皮囊,萧锐是没得挑剔,很标准的美男子,只是气质有些闲散,不似他哥哥那样英武,不过这种翩翩公子其实比严肃的男子更得姑娘们喜爱……
马车粼粼,到了王府门前,早有人在等待。
云舟被接走后,岷山王府中就剩下萧锐从北燕带来的侍妾嫣红。
她原是大妃放在萧锐身边的通房丫头,伺候萧锐饮食起居,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北燕,那些莺莺燕燕每日斗法,她多数是冷眼看着,并不参与,所以来之前萧锐一怒之下将妾室们都遣散了,最后只留下她跟来。
今日萧锐去了庆国公府,中途就有人传信回来,说是那边出了点事,王爷和庆国公家的丫头私会闹起来了,还正叫渤阳王撞见,不知会不会遭叱责。
嫣红心里发慌,亲自去门口等着,好不容易等到萧锐的马车出现。
萧锐下了车,没进来,而是回身从车厢里又接下一位女子。
嫣红着意打量,想瞧瞧什么样的丫鬟一见之下就把萧锐的魂勾了。
马车旁有人提灯照路,将那车帘里探身出来的女子面目照亮。
那女子一露脸,吴婆子的眉先就皱了起来。
她与嫣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那前脚刚送走一个魏女,萧锐后脚又接回一个,由不得人不想到去世的老大君来。
这一门父子,当真一个样……
……
云舟因这两日筹谋,精神颇为紧张彻夜难眠,此刻松懈下来,便觉得困意来袭,勉强端正坐着,眼皮要时不时地闭一闭。
马车何时入了宫,何时停下她都不知道。
待醒过神来,忽然觉得周身一轻,腾空而起,慌乱中能抓住得只有萧铮的手臂。
萧铮抱着云舟一弯身出了马车,也没用马凳,直接一跃而下。
吓得云舟瞬间睡意全无,不得不攀住他的肩膀:“你这是干什么?我不困了,快放我下来。”
萧铮不理她,径直抱着她,走进了双鸢阁。
身后跟随的众人被屏退门外。
云舟越过萧铮的肩膀,眼看着小钗憋着意味深长的笑,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云舟几天前才信誓旦旦地说萧铮晚上不会留下,结果才几日就被打了脸,自己在侍女面前简直一点威信也无了。
她气地双脚乱蹬,催促道:“快放我下来!”
房中只剩他们二人,萧铮终于放下她,还明知故问道:“少走了许多路,不谢谢我就罢了,气咻咻的干什么?”
云舟气得鼻子都皱起来:“果然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将女子的意愿当回事。”
她瞪了萧铮一眼:“帮了我一回便觉得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
萧铮倒也不生气:“我来这可是为你好。”
云舟看他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走了,干脆也不避着他,自顾自将那沉重外袍一脱,头上排钗一扯。
这一连串动作颇有些气势,她道:
“双鸢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头还有几间寝屋,但你若不肯出我这屋子,就睡地板吧。”
堂堂渤阳王,睡地板?
萧铮觉得与她这样的对话很有趣味。
想来当时他与她在承天殿隔着一扇屏风重遇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穿着里衣,披头散发,站在屋子中央向自己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
云舟说完,也不理会她,转到小屏后去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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